六月的雨色迷蒙。
三宗长老留在梵净山,派苏清然和万面小君两人,骑着孤星血泪,跨过武陵山脉,向那雨雾浓到散不开的东南方闯去。
“这总归是你的天下,但你要先闯进这红尘,江湖,搅它个,淋漓尽致。”
江下流难得一见的文艺,拿着马鞭,指指地上的粉红樱花碎片,又对着远方的淡色烟雨与一抹青天舞了一个美妙的剑花,甩开了一片巨大的水花,然后递给苏清然。
“小子,记得为师刚刚这一招是什么?”
“丙子年六月下流剑第四十八式,淫雨飞飞。”
握着银色鬃毛的劲装男子,笠帽的轻纱下的唇角微弯,“我说师傅,您每月生产一套剑法,这些剑法的名字念起来实在是有点奇怪,这招,我宁愿叫它红尘乱……对了,这一招,请帮我想个名字,等我回来之后,告诉我吧。”
说着取来马鞭,甩了一个极美的剑花。
剑花是剑客常见的手法,不同的剑花用途各异,有用来防身的,有用来设幻的,有用来进攻的,有用来造势的,有……用来摆架子以及练手感的。
比如江下流刚刚的那一着“淫雨飞飞”。
苏清然的剑花却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在他的理解中,剑的每一次移动都有其意义,看起来最为繁乱花哨,最容易被人当成战斗前奏的剑花,却是包涵剑意的最好手法。
剑意有其短长,一次出剑,是一种剑意;
再强,也还是只一种剑意。
剑道强者之高下,往往以剑意之强弱分,却少有人以剑意之多少分之。
苏清然却在认真地考虑这个邪门歪道。
剑意存在的条件以及剑意能否叠加……是苏清然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自从五月在梵净山山顶的的持枝驭月后,苏清然对无形剑的剑意能否达到很高境界这个问题有了肯定的回答。
他想过很久,如果能够设计出足够快的剑法,可以把千万次不同出剑连贯在一个剑花的时间内,那么他只要每一次出剑都能达到剑花长短的剑意,千万次剑意叠加,就能达到一个很恐怖的地步。
他不知道,其实这个想法对资深剑客来讲很白痴。
因为懂剑的人都知道,剑客的剑意是会耗竭的。
剑意之所以强大,就在于出剑之时的专一和力量的控制。如果出剑快过一定程度,且每一剑都不同,用剑者除因出剑次数太多而剑意变弱外,更可能会因为心神不稳而对剑意失去控制,重叠的剑意如同琴音,若不能和谐,反而会自相损耗。
所以在一个极短的剑花中几乎同时蕴藏万千剑意而获得更强的出剑效果,实在是一件注定弄巧成拙的事情。
……
江下流眯着眼睛看着苏清然这原创的剑花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小子还是太嫩了点。
剑花闪出一片温和的清光,纷落的雨点被剑光切割成西瓜大小的一团精致水汽,显得很柔弱,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远点看起来,就像一个孩童在乱甩着马鞭……
很诡异的是,这团水汽虽然看起来轻柔,却稳稳地如同凝固在空中,根本没有落下或者散开的意思。
江下流微微“噫”了一声。难道,这小子对剑意的控制已经圆融至此?
不可能的。
剑花已停,而清光不减。下一个刹那,水汽中的清光亮度暴涨,隐隐有与天地相贯通之意,却还未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轻柔淡去。
留下这团水汽映出一弯彩虹,挂在了月镜庵门口。
……
这一切像个拙劣的戏法,看起来很美,却没让人懂得,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清然看着自己变出的彩虹,心中一喜,果然成功了。
江下流却没看出有什么玄机,不就是个彩虹嘛,长得还这么小。
没人知道苏清然这一个剑花究竟有多玄妙,因为苏清然自己也是第一次把理论付诸实践。
只是过程对他来讲,比想象的简单,他只要每一剑都认认真真地发出足够强,足够和谐的剑意,发出多少次拥有如此剑意的剑,对他来讲只是速度的问题,而他发的每一剑,都像只发一剑一般淡定。
天底下,恐怕只有苏清然一人认为,剑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也恐怕,只有他一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一切要多亏,江下流超越世俗章法的教学顺序。
苏清然把马鞭递回给江下流,拨开面纱,“师傅,阿深不用马鞭,这还是还给您。师傅师叔,我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