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打更的是傍晚那小厮。
小厮白天被落妙呵斥了一句,有点闷闷不乐。他坐在门前,数着手里细长的枯草,两根两根交叉拉扯,直扯到其中一根断掉。如此反复,直到剩下一根枯草,又把它编成许多不同的形状。
他早已习惯了用这种办法打发无聊的夜晚。
青神府一向威望很高,无人敢惹,所谓的守夜打更,也只是看看厨房有没有遗漏的明火,墙角有没有恼人的老鼠,墙头的月光亮不亮而已。
落妙姑娘好凶。他在心里暗暗咕哝。
那少年将军可怜得很,他明明那么担心圣主,又是一个正人君子,为什么落妙姑娘偏偏不让他进去?
若我是落妙姑娘,今日就让那少年将军看圣主一眼,又有什么关系?
小厮一边咕哝着,一边把枯草摆在月光下,比比划划,金色的枯草染上一层末界的月光,在蓝黑的夜色里,看起来像真金白银一般,很漂亮。
忽然,那白银般的枯草暗了暗。一个黑色的影子,遮住了月光。
小厮的心猛地一跳,他不敢太抬头,拼命翻着白眼向天上看。
天上,有个人!
唰!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黑色的人影,像一只巨大的鸟,安静地滑过夜空,正向青神府的祠堂上空飞去。
祠堂里面躺着圣主!
小厮吓坏了,正要跑去通知,忽然被一个念头堵住了嘴巴。
那个黑色的人影,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今日的少年将军?
小厮定了定心神,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像,于是打定主意,放那少年将军一马。
全府上上下下都对那将军探视没有意见,区区一个凶巴巴的落妙姑娘,凭什么打扰我今夜的美好时光!
于是,这胆大包天的小厮,继续淡定地玩手中的枯草。
韩毓运起毕生所学最好的轻功,在空中几次反复腾挪,逐渐接近了青神府那最气派的祠堂。
如果小道消息没有错,姬无忧如今,就躺在这个祠堂的冰棺里。
韩毓轻轻地伏在了祠堂的屋瓦上。
瓦下灯火通明,他根本不能进去。
祠堂的屋瓦精贵得很,一片片都是掺了银粉的白色琉璃,一片片细细密密地堆叠,仿佛鸟类的羽毛。
韩毓哈了哈冻得有些僵的手指,轻轻地开始揭屋瓦,他揭得格外细心,仿佛一个有多年经验的惯偷。
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堂堂天垂之国右丞相的公子,一向自诩正人君子的他,今日竟破天荒趴在别人家房顶上揭屋瓦。
嗬,若不是为了这个奇怪的姬无忧,他韩毓也不会做这么奇怪的事情。
韩毓的观察很到位,揭屋瓦的位置,选得也相当不错。
他揭开了手掌见方的屋瓦,正好对着姬无忧躺的冰棺,只是,那屋瓦开得位置稍微有些偏,只对上了姬无忧的下半身。
韩毓努力地看了看,发现那冰棺旁坐着一位绝美的少女,好像正在专心致志地施法。除了那少女外,冰棺旁,再无一人。韩毓想再往姬无忧的上半身看看,却怎样也望不到。
韩毓很不甘心,他如今的姿势,只要把眼睛贴在漏洞上,就能全部看清楚,可是刚刚飞落时,为了一次性找对位置,他蹲在房顶上的姿势非常别扭,脸凑到膝盖,就已经是极限,再难以把身子向下压进一分。韩毓不敢挪动身子,他怕一动,踩在屋瓦上发出声音,会被人发现。
自嘲果然还是与惯偷有差距,韩毓叹了一口气,继续一点点地揭开屋瓦,随着漏洞的扩大,姬无忧的上半身,逐渐显露在韩毓的眼前。
就在姬无忧的脸快要露出来时,韩毓的手渐渐变慢了。
韩毓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
他今日本没有什么可疑惑的,从小道消息得到的一切,已经足够他向国都禀告,但今日青神府坚决拒绝他探看一事,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蹊跷。
若不是因为姬无忧的情况和消息不同,就是因为姬无忧这个人,有什么秘密。
韩毓定了定心神,轻轻哈了哈手指,把最后那几片屋瓦,轻轻揭去。
随着最后几片屋瓦的移去,那张绝艳如珍宝,清美如明月的熟悉面孔,终于露在韩毓的眼前。
韩毓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已经彻底愣住了。
姬无忧,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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