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仍是不太看得清楚妇人的模样,脑中却开始琢磨策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将他从永宁宫中绑来此地显然是要对他的母亲不利,那么到底会是谁?又跟他母亲有什么仇怨?如果不是仇怨,怎么会大费周章将他弄来此地?他不仅是楚国的二公子,还是鄂邑的鄂王,连他都敢动,这份仇怨结得必然极深。可是多年来,作为儿子的他竟然不知道,这才是此刻最令他感到震惊和自责的事,而非自身离奇的处境,当然他也必须设法尽快离开这里,才能解开这场能同时困住他和母亲的局。
“今天有什么要我做的吗?”挚红脑子转得飞快,他不接话,也不问那些已经摆在自己眼前的疑惑,这种情况下他不指望妇人能替他解惑,而是索性另起一个话头,想看看妇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心目中的儿子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挚红思索若是顺着她行动,在间隙找机会离开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
“山路都封了,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如果闲得慌,倒是可以弄些雪水来煮茶,还可以做一些腌萝卜,去年那一整坛子我们可是吃的一点都不剩,今年我特地多准备了一些。”妇人这样说,听不出一丝半点的装模做样。
挚红慢条斯理地穿衣,他的衣服从里到外都陌生得很,不仅陌生,而且朴素,但却是崭新的,缝制得也细致,也许衣服本身不比宫中精致,但胜在用心,每一针都平整规矩,针针均匀,挚红觉得这妇人要不是对着自己演戏,那么这些衣服就应该是她给自己的儿子亲手缝制的,可她没有理由能将自己错认成儿子,这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妇人是不是演戏挚红还需要时间来分辨,但他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扮演起“儿子”的角色将计就计,于是一面穿衣一面答:“我有点忘了要怎么腌,您教我。”
这话窝心得很,虽然挚红的语气并不显得很热络,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而已,可是妇人却很高兴,嗓门都大了几分:“好咧!”
挚红起来后总算完全看清楚了妇人的模样,但又由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而一眼望去只觉得普普通通,第二眼却觉得她的眼神稍稍显得呆板,可若笑起来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自然得很,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的行动看似没有被限制,因为他能够自由出入小屋,可是一出门挚红就明白了原因,这里地处半山腰,荒无人烟,又大雪封山,他一个人身无长物,若是无法分辨具体方位,要下山谈何容易?挚红一般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就算要离开,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按捺住心中焦急,重新回到屋里,开始着手腌萝卜的事宜。
腌萝卜其实不难,因为腌料不需要他来经手,他要做的只是洗和切,本来这些也是简单的事,然而地处雪山之中,来回挑水就费时不少,若将萝卜一次都挑去河边洗又太冷,而且水还是得挑,之后要用的地方不少,于是洗和切暂且放一边,挑水砍柴成了首要的事。
挚红带兵打仗,露宿野外好几个月,挑水砍柴是基本,他经常和自己的士兵一起做这些事,熟练得很,而且这样一来他还能借此观察一下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于是在问了水源大致的方位后,带着两个空桶和一个扁担就离开了小屋。
水源距离小屋不太远,挚红目前不太确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因为他离开小屋也太过轻易,若是将木桶扁担就此一扔独自离去也不是不能,但若有人在暗中监视,离开得越顺利反而越危险,这种藏在暗处不知深浅的危险最是不容小觑,挚红素来谨慎,他觉得有必要做一番试探,只是不是现在,现在的挚红正趁挑水的功夫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条徐徐流动的河水。
河水从更高的地方流下来,经过他眼前这一段,再一直往下,两边都望不到尽头,而水声绵绵,听来源远流长,在静谧的雪山中异常清晰,挚红细细听了片刻,又抬头望了望河边生长的大树,然后才弯腰舀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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