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2)

CH.135

面对柔软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冲他撒娇的小男朋友,蒂博能说出一个“不”字吗?

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顺从地跪坐到草地上,担忧地问:“哪一条腿?”

“左腿。”特奥说着,屈起手臂把自己撑起来。

蒂博低低“嗯”了一声,挪过去扳直他的腿,摁住他的脚底,立刻听见特奥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他看去时,小朋友已经抱着右边膝盖死死咬住了下唇。他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数落道:“让你逞强。”手下却放轻了力度。

特奥当即不服气地回嘴:“我什么时候——嘶……”

这小祖宗(What a sweet nightmare)①!蒂博赶紧忍着笑哄他:“好好,你没有。嘘,别说话,让我们快点搞定你的腿。”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维持着拉伸的姿势。不时有队友从他们身边经过,有的投来调笑的或暧昧的眼神,但他们毫无所觉。

忽地,特奥说:“我感觉好多了。谢——”他突然反应过来,局促地快速瞟了身前的门将一眼,干咳一声,“不,其实我是想说……”他又瞥了眼男友,深深吸了口气,盯住他的眼睛。

“我很抱歉。”

这声“抱歉”显然不再是因为那粒乌龙球了。至少,不全是。蒂博听着,心里却知道特奥没有改变他的决定。他没有说话,直到特奥忍不住询问地看向他,他才站起来,俯身递去一只手,“明天上午,一起去见娜塔最后一面,然后我们再讨论这个。好吗?”

特奥怔住片刻,拉住他的手站起身,神色郑重地点了下头。

——

翌晨,施特鲁特神清气爽地起了个大早。虽然对于昨天特奥的表现还是有批评声,但因为那奇迹般的10分钟绝地逆转,所有文章的结尾无不都落到了“瑕不掩瑜”这句话上,极大地减轻了他的工作量,造福了他的睡眠质量。

他微笑着走出房间,看见特奥正坐在餐桌旁吃他的白煮蛋、黑咖啡、低脂黄油和全麦吐司,心情瞬间更加愉悦。至少从球员职业性的角度看,特奥是再让他满意不过了。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特奥。”

仿佛被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特奥顿了一下,才微微一笑,“早安。厨房里有你的早餐。”

经纪人十足意外地愣了愣——这一周以来,这小孩可是一直在和他闹别扭,笑脸都欠奉,但,“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特奥像是听不出来他揶揄之下的探究意味,扯出一张纸巾擦了下嘴,搪塞了句“祝你用餐愉快”便起身走人。

好吧,错觉。施特鲁特看着他走向客厅的背影,不由无奈地耸耸肩。

等他从厨房走出来,却见特奥已经穿上了羽绒服,蹲在玄关处换鞋。他一惊,立刻放下餐盘,问道:“你们今天上午不是休息吗?”

“嗯。”特奥随意应着,换了只脚。

“那你要去哪儿?”施特鲁特面色严肃。心说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忍得住不去找库尔图瓦,终于被我逮到了吧哈哈哈!!!哼,我可不……

特奥起身往头上扣了一顶棒球帽,平淡道:“医院。”

“……”施特鲁特慢慢张开嘴,“什么??!!”

他着急地两步迈过去拽住特奥的胳膊,上下打量他,“哪儿受伤了?队医怎么说?还是你感冒了?发烧了?别乱吃药知道吗?”

“喔,喔,福尔克尔,你冷静点。”特奥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打断经纪人的连环追问,解释道:“我没问题,真的,我好得很。我只是去看——我、我朋友的狗。”

远处,斯黛拉叫了两声,然后一连串“哒哒”的跑动声音传来。她可能以为主人是在召唤她。

施特鲁特这才放心,他闭眼长出一口气,松开特奥,抱臂抬起下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朋-友-的,huh?”

斯黛拉凑到二人腿边嗅了下,歪头望着主人两秒,又无趣地跑开了。

特奥的脑袋不自在地动了下,错开对视,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他盯着自己四处撒野的小博美片刻,轻声叹息,“我们去……送别她。”

闻言,施特鲁特不由愣怔一瞬,多少有些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一时无话。面前的男孩眼中含着忧伤。他无声叹息,默默地张开双臂,但特奥摇了下头,“我没事。谢谢。”他便只拍拍他的背,安慰地说:“Kid,死亡和悲伤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最终,一切都会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特奥轻轻苦笑了一声,“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

“……我们首先会注射足量麻|醉,确定她在睡眠中,然后才会静推药物。因此,请您放心,技术上说,过程中她将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

“那么,如果您没有其他疑问,且已经在深思熟虑下做好决定,请您在本份《知情同意书》上签名。请您注意,这是您最后一次可以反悔的机会。”

蒂博陷在沙发里。这坐垫很软,软得像是可以让人无限地坠落下去。他花了一点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不禁觉得荒谬。

兽医的嘴唇不断张合,他注视着他,却感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每一个词只是清晰地滑进他的一边耳朵,再从另一侧原封不动地滑出去。但是这无关紧要。这几段话,他已经听过一遍、两遍,而如今是第三遍。显然,医院希望尽可能地确保人们清楚地意识到接下去将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他不确定,只有他会屏蔽声音吗?还是所有坐过这张沙发的人都会这样掩耳盗铃?

忽然,他感到左手背被一个温暖而干燥的物体覆盖住了,紧接着,它被紧紧握住。那股柔软的力量沿着血管流进他的心脏,再传递给迟钝的大脑,让他清醒过来。

是特奥。特奥在他身边。他一下感觉好受一些了。而且,他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的,不是吗?从娜塔步入她的14岁开始。他直起身,而兽医已经将协议书和笔摆在他的面前,耐心等待。

他抬起手,然后他听见笔尖磕磕绊绊地滑过纸面的声音,纸张彼此擦碰的声音,最后是医生的话语:

“二位,请跟我来。”

他点点头,又点点头,而后才迟缓地站起身,声音低沉,“好的,谢谢。”

“好的,谢谢。”特奥几乎同时这样说道。

蒂博有些讶异,他侧过身,什么都还没说,特奥就瞪着他道:“你想都别想。”话是如此,他的语气倒并不严厉或者蛮横,随即表情也怅惘下来,“怎么说,我都养了她一个半月吧。”

沉默延续了片刻,因为回忆漫上眼前。而后蒂博安静地笑了下,“好吧。那我们走吧。”

距离不远,他们推开门时,娜塔从台子上站了起来,尾巴高兴地摆了摆。

“别——”蒂博急忙大声阻止她。但他一个箭步迈过去时,西高地白梗已经又不由自主地倒进毯子里,饱含痛苦地哀哀低叫了一声。

一向那样理智而冷酷的弗拉芒人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俯身搂住爱犬的脖子,与她额头相抵,几乎颤抖起来,一下下地抚摸她的背。

特奥在门口愕然注视着这一幕,发现娜塔瘦了好多好多,以前沾着灰尘泥土也光泽靓丽的皮毛和永远乌黑漂亮的眼睛全都黯淡下去,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活力无限的调皮样子。他一下子意识到,情况是真的有那么糟糕。

“骨质增生、关节炎、肾衰竭、白内障……”

他扭头,兽医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慢慢地轻声说着,目光怜悯地望着那条白狗,又转过脸看着他,耸了下肩。“其实上次体检情况还可以。但是老年病就是这样。很不幸运,状况突然加重。安|乐|死对她、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特奥木然听着,感到口腔里似乎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浓烈苦涩,恍惚意识到这一个礼拜他将恋人丢在了怎样的痛苦中独自承受。

“抱歉,我,”他猛地开口,忍住泪意,向兽医草草点一下头,“我先失陪了。”

他几步到了蒂博身旁,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胛,感到手掌下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他喉咙不禁哽了一下,转而再次紧握住恋人搁在台子上的手。弗拉芒人没有抬头,只是用力回握。这是他极少数的脆弱时刻。

眼泪慢慢地平息时,他们拥抱在一起。

“她感觉很痛苦……”蒂博在他的肩头哑声道:“我本来想要手术,但他们说风险很大,而且,就算成功了,她还是会很痛苦。”

特奥无言地缩紧手臂。他的脑子里闪过很久以前那个昏暗的夜晚、医院的消毒水味、保姆嗡嗡的絮语、和落在他头顶的怜爱的吻。

“一切痛苦都会过去的。”他喃喃说。

“是啊,我想。”蒂博说着,从他的怀里出来,重新看向趴在台子上的娜塔。他看了她许久,险些又要落泪,伸手慢慢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娜塔,我的好女孩,很快你就可以不痛了。”

娜塔轻轻叫了一声,乌黑的眼睛里,似乎也含着泪水。

——

Can death be sleep, when life is but a dream,

如若生命只是一个梦,那死亡便可是昏睡一场,

And scenes of bliss pass as a phantom by?

甜蜜的场景只是途经的魅影吗?

The transient pleasures as a vision seem,

倏忽的快乐仿若幻象,

And yet we think the greatest pain's to die.

然而,我们将死亡视作最深重的痛苦。②

最后一个护士也离开了。她关上门时回头冲他们悲悯地微笑一下,动作轻轻的,似乎怕打搅了一室死寂。

一丝风穿过,带起帘子。

“你知道吗,”蒂博突然说,眼睛木愣愣地盯着不远处那张空了的台子,“前两天,安娜问我说,娜塔去哪儿了?为什么在医院?她病得严重吗?……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有尼克。他最喜欢他的白色大狗狗了……”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叹息着,“噢,上帝,我要怎么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娜塔离开我们了?”

特奥转过脸,犹豫着,还是说:“就这样告诉他们……真实地、痛苦地。”

蒂博抬起头看向他,愣了一下,“但是——”

“Love,”特奥打断了他,“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不要用‘善意的谎言’欺骗他们……”他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忙晃了下脑袋,接着道:“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娜塔究竟怎么了。知道真相是很痛苦,但等待一个虚幻的、不可能的归来只会更加痛苦。”

蒂博似有所感地一直看着他,此刻,他握住了他的手,“……抱歉,抱歉,baby.”

“为什么要说抱歉?”特奥不明所以地微怔。

“我让你想起——我让你难过了,是不是?”

特奥眼中闪过浅浅的悲伤,但却是笑意留下,“不,我还好。真的。”他捏了下男友的手指,“你呢?你还好吗?”

蒂博耸耸肩。“我?我很好。”

他迎接着男友不相信的眼神。又是一丝风,冷冽干燥,吹得他眼睛很痛。他连忙偏开脸,使劲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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