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谨一笑,笑的好像是魅惑人间的妖孽。
“陛下,百年之后,这晋国姓什么,我又从何得知,只是,我龚谨在世一日,这晋国,自然还是要姓君。”
这个答案对于皇帝来说,已经知足。
“如今,也只有你敢与朕这般放肆的说话了。”皇帝说完,居然爽朗的笑了起来。
门外君策手中的点心已经捏碎了几好几块,刘公在那里看的提心吊胆,他年老耳目不聪,里面讲的话他听的模模糊糊,从太子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就不怎么和谐。
直到这会儿听到里面皇帝的笑声,紧接着又传来龚谨的笑声,他才放下心来,颤巍巍的给君策的茶杯里添了茶。
“殿下,请用茶。”
君策把茶杯拿在手里,只是含了一小口,今晚,他有心事。
他这心事,早在三天前便有了。
他的人回来了,他要这个人堂堂正正的走在他身边,如今,他也知道为了那句甘心让位他们付出了多少,但是他的心,依旧没有改变。
他父皇算计了所有人,连他这个儿子也包括在内,他现在这样子,完全是他的报应。
提到龚谨,他们还是怕的,虽然没人敢再骂他妖相,但是反对龚谨再次入朝的声音却是不少。
他们的反对,是来源于害怕。
当初哪一个人没有给皇帝上过折子骂过妖相,又有哪一个没有在殿外跪求过皇帝严惩奸佞。
龚谨回朝,依他那睚眦必报的脾性,定是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他们人人自危,却又把理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丞相大人身体欠安,不宜过度劳累,朝中之事,由张太傅为主,三省六部各司其职便可。
况且,当初陛下的旨意也是如此,殿下虽然代理朝政,但是如此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问过陛下的意思。
这明显就是,老子当初的决定,儿子现在翅膀硬了,就要反过来打老子的脸么。
君策是聪明人,找到问题的所在,他也不欲与这些人多纠缠,直奔主题。
他如今已经不怕皇帝,父慈子孝的戏码是演给外人的,私下里,父子俩人十分冰冷,他对皇帝的态度,甚至还不如龚谨。
他父皇仿佛是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任凭他在这里费劲口舌,软硬兼施,皇帝就是一句话,他要见龚谨。
龚谨是他君策的宝贝,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父子俩人交涉了大半夜,终于君策妥协,派人去府上接了龚谨。
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要在今晚面对,他不怕自己双手沾满鲜血,他怕的是龚谨眼神之中的失望。
龚谨为了保护他的名声,自己担下了所有。
而他,用龚谨最在乎的东西,换取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浸出了泪,“朕这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上对不起先祖,下、下又对不起……”看着恭谨这张脸,又想起这俩个冤孽做的那些混账事,“下对不起百姓,这个皇位便让给想坐的人去坐吧!”
龚谨站立在皇帝对面,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犹如看着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
“陛下,您所谓的让,也来得太直接了,君策定不会这么接受,比起您的王位,他其实更想得到您的认可。”
“认可?认可你们那套天下乃能者居之,认可你们让异族低贱的血液来腐蚀我大晋皇族,还是认可你们俩人的蝇营狗苟,够了!朕受够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来的是点点血丝。
皇帝缓缓地闭上眼睛,从怀中掏出诏书,“朕不想再眼睁睁的看这天下会被你们祸害成个什么样子,这不是妥协,不是!”
龚谨才不在乎皇帝的妥协,更不想接这所谓的诏书。
“就当是朕当初对雨诗,雨诗的……愧疚……”积压在心口的血终于承受不住,一大口吐了出来,那血迹溅到了诏书之上,愈发的骇目。
龚谨缓缓打开那诏书,那是一封传位诏书,皇帝以他最惨烈的方式,走完了此生最后一程。
龚谨拿起诏书,转身,迎面,君策走来,却一把把他拥入怀里,“不怕,我还有你。”
龚谨把手中的诏书送到君策手中,“阿策,你还有它!”
君策把诏书甩到一边,像一个顽固的孩子,“谁稀罕他这让位的龙椅,我要挣的,是他把欠你的丞相之位还给你罢了。”
刘公嗷一嗓子扑到了皇帝脚下,拿起帕子开始擦皇帝嘴角的血迹,那血越擦越多,他的帕子很快就染成了鲜红色。
“陛下,陛下,是老奴没用,你等等老奴,老奴这便到那边伺候您去!”刘公言罢,便向桌子角上撞去!
“刘公不可!”龚谨挣脱了君策的怀抱,抬手,那桌子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