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这一睡,便不知睡过去了多少时辰。直至梦中感觉有人对他又推又喊时,才昏沉沉地从沉睡中醒来,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别睡了,快醒醒。”赵昊耷拉着眼皮一抬眸,正看到眼前一名年轻女护士正站在他旁边,嘴巴张合着对他讲话。
“哦。”赵昊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出于本能,胡乱的答应了一声。
他头脑还是懵的,一刹那,他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他眼神茫然的转动着脖子打量了下四周,最先注意到的是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之后是病床上的刘亮和头顶的灯光,他微微有一些愣神儿。
“睡迷糊了?”护士瞧他一脸懵的样子,挑眉问。
“……昂。”赵昊回过了劲,轻声道:“昨晚有点没休息好。”
“你这状态可不行。自己都这么疲倦了,还怎么照顾病人,你还是换个人来吧。”年轻女护士瞧他脸色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一脸担忧地劝道。
“没事,”赵昊勉强挤出一个自己觉得能让对方放心的笑容:“我没事,我其实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刚才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好吧。”女护士估计不信,盯着他一个劲猛瞧,瞧了大半天,才勉为其难的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接着她又对赵昊说道:“病人主要是想方便,可你恰好又睡着了,他看你怪累的,又不忍心叫你,已经憋了好几个小时了,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按了墙上的呼叫器……那你现在赶快给他方便一下吧。”
“嗯,好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赵昊抱歉连连。
“没事的,那我先去忙了。”护士摆了下手,走到了门边,又再回头叮咛了一句,“如果你要实在精神欠佳就别硬撑,赶紧再找一个陪视人来,这样两个人倒替着也不那么辛苦。”
“恩,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赵昊嘴上虽不住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置可否。
于公,祸是他闯的,他责无旁贷。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恒大新城这个案子人手都不够用,哪还有闲人派到医院来跟他换班。于私,刘亮老婆很明显是怀恨在心,故意刁难针对他才躲着不来医院的,想让她跟他替换,用后脑勺想也知道没门啦。
“嗯,那你赶紧给他方便吧。我去别的病房转转去,一会再过来给病人量体温。”护士走后,赵昊转头有些郁闷地问刘亮,“你是要小便还是……你干嘛不叫我呢?”
“小便。”刘亮一脸的尴尬,嗫嚅着说,“真是难为你了赵主管,我家那个……她……”
“没事没事,我明白,你老婆不就是赌气吗?先不管她,我给你拿小便器去。”赵昊挺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走到床边蹲下,欠着身子,伸手往床下一探,却摸了个空。
“咦~”,他趴低身子往床下边一瞧,床底下哪有什么尿壶,就连个洗脸盆都没有。于是他寻思着,岚英上午来医院的时候,估计就是空手来的。也许原先她是计划要在医院附近买洗漱用具来的,但现在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买,还当起了甩手掌柜,显然是想到有他这个擦屁股的人了。
“你可能还得再憋一下,我先前忘记买洗漱用具和小便器了,我现在就去买,很快。”赵昊也顾不上和刘亮扯自己刚才心里寻思的那些有的没的闲话,招呼了他一声就急忙走出了病房。
膀胱这玩意是有收缩功能的,憋尿时间过长、容量过大时,很容易使膀胱失去弹性,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尿不尽,第二种就是尿失禁。
赵昊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就是怕早就憋了好几个小时的刘亮,因为他那句“我给你拿小便器”而失控,这用心理学的话讲就叫心理暗示。比如困难临头时,人们会安慰自己,快过去了,快过去了,从而减少忍耐的痛苦。人们在追求成功时,会设想目标实现时非常美好、激动人心的情景。
同理。这就相当于一个“开闸放水”的信号,万一他小腹部那股“真气”一泄,来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尿失禁,这不就千里之堤,毁于一旦了。一下午白憋了不说,他还得给他换衣服,擦洗身子,那不是直接衰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幸好,赵昊匆忙买了尿壶回到病房一瞧,他所担心的事却并未发生。
只不过刘亮的脸色——
虽有些夸张,但的确让他忍俊不住,又不合时宜的想起赵丽蓉、巩汉林老师一段经典小品里的台词——
那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黑…黑不溜啾…绿了叭叽…蓝哇哇的…紫不溜啾的…
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段小品了,记忆非常深刻。
赵昊强压住心中翻腾的笑意,他从没有这样伺候过一个人,有些拙笨地伺候着刘亮小便完,偶一抬头,才发觉窗外的天色越发的黝黑了。刚才跑前忙后的也没注意到时间,这会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我去买饭,不然一会饭店该关门了。”
医院附近饭馆的营业时间都比较短,晚上几乎不到九点就关门,一来是因为住院的病人身体较为虚弱,吃饭时间也比较集中,几乎一到饭点,家属就都去打饭了。
再者,医院附近大多都是商业街,周围也没有什么住宅小区,就算有也是寥寥无几。周边的饭馆大部分客流量也都是看病的病人和家属,而医院病菌又多,即便是不会有什么传播,但有家有口的居民也没几个人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的。
香烟和酒是孤单最好的伙伴,也是男人眼中完美的解压方式……
所以当吃完饭,赵昊抽空在休息区满足地抽着一支“饭后烟”,瞧着手机屏幕一如既往,既没有叶小萱的来电,也没有她发的QQ消息时,烟吸的更大口,神情更加落寞了。
男人心中的压抑、伤痛难过,永远也不会像女人一样,到处找人倾诉。男人只会憋着,苦也好累也罢,无论是困境还是重压,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身为男人,世俗对这个种族有太多太多的限制,没有哭的权利,会被人瞧不起;也没有人哄,不然会被人觉得软弱无能。
喝酒伤肝,抽烟伤肺,却总比伤心要好吧!于是,烟和酒,逐渐成了男人唯一的精神寄托。只不过,心情所困,无从派遣之时,他们喝酒抽烟,抽的也不是烟,是寂寞。喝得也不是酒,是孤独。追求的不是遗忘,而是一瞬间的逃避和解脱罢了。
十几分钟后,赵昊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从医院附近一家便利店迈步而出,不疾不徐的往医院里走着。一段不算远得路,竟硬是拖沓着走了小半个时辰。
车流涌动,夜色阑珊,霓虹灯在月光下绽放着五彩的光芒。一盏盏路灯像浮动的明珠,一直点缀至长街的尽头。晚风如情人的手指,轻抚按摩着赵昊的头皮和脸颊。
远处,应景似的飘来一首不知名的歌。
男人好难 做人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