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从窗帘下的缝隙射入,像一束束亮闪闪的金线,靠窗的粗木桌子上,藤篮、书架、昨夜汉尼拔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都被阳光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已经初冬的阳光并不热烈,但是随着温度的升高,窗户上还是起了层薄薄雾,将小别墅外面的景色都蒙上了一层白色般的灰,让人有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朦胧。
雾眠的床对于她来说很大,可是加上汉尼拔高大的身躯,就显得娇小委屈了起来。
汉尼拔早就醒来了,他把玩着雾眠的发尾,还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
他的目光温柔而虔诚地扫过她的额头、鼻尖、唇畔,再到脖颈,她的脸色依旧带着苍白之感,呼吸绵长却轻,脆弱地好像一只精美易碎的瓷器,在他的怀里再也惊不起什么打击。
但她不是瓷器的,汉尼拔知道,她也可以很坚强。
汉尼拔的手慢慢从女孩的肩头挪到了她的侧脸,他细细地拨开缠绕着她脸侧的碎发,指尖拂过她的脸颊上,有种奇异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就像用手指划过窗户玻璃上的雾气一样,指尖停留着一种湿漉而温柔的感觉。
她的脸很软,在他的臂弯下,他几乎能够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和一两颗小痣。
女孩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他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汉尼拔昨天晚上没有怎么睡,他闭上眼睛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心跳,十几年来的渴望终于得到满足,这让他根本无法舍得沉入梦境。
他一遍遍地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确认自己的所得到的都是真的——就像此刻一样。
汉尼拔的拇指指腹轻轻掠过雾眠的眼下,她小声地哼了一声,随即却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似乎希望自己的世界再暗一点,就好像夜晚并没有结束一般。
女孩脸颊的柔软随着她的动作离开了汉尼拔的指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最终,他低头轻轻吻在了她的发上。
这个吻,不带任何□□,单纯地只是给所爱之人。
“汉……尼拔……”
一个木澡盆,三岁的小女孩正坐在里面,捞起盆子里泡沫放在掌心,然后再恶作剧地拍手,将泡沫和气泡弄得到处都是。
一旁约莫七岁的小男孩也遭了殃,他扒拉在澡盆边,手里还拿着一只小黄鸭,脸上却已经满是泡沫。
他只能“呸呸”地吐着,将嘴里的泡沫吐出来。
“咯咯咯……汉尼拔……”小女孩笑了起来,双手拍打着水,又是溅起了一片水花。
小汉尼拔无奈地擦了擦眼睛上的泡沫,按住小女孩的手说:“是哥哥……”
米莎总是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但是他其实很喜欢听她叫自己“哥哥”。
“汉尼拔……”米莎仿佛故意作对,瞪着无辜的眼睛,仗着自己年幼肆无忌惮地欺负着哥哥。
小汉尼拔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米莎那双明亮的、纯净的、仿佛只能装下他的眸子,他的心头一软。
他拿起小黄鸭延着小女孩的手臂上开始滑行,他故意压低嗓子,扮起鬼脸,唱起童谣,:
“森林里有个小矮人,平静又沉默。
他有一件紫色的小大衣,告诉我,
谁是那个小矮人,他独自站在树林里,
穿着他那紫红色的小大衣。”
小男孩可爱的童谣声回荡在耳边,雾眠也不免得被这难得的美梦吸引去了。
可是画面一转,唱着童谣的人又变成了三四个狼狈不堪、凶神恶煞的士兵,他们高高举起嚎哭的米莎,将汉尼拔的脖颈踩在脚下。
画面再次变得狰狞可怕了起来,漫天的血色与苍白的雪色交织回应,屋内是猩红一片,屋外是白茫天地。
雾眠以为这依旧是个虚幻的梦境,可是她看到了,那些士兵们拖着米莎去了门外。
在白雪之中,他们举起屠刀,从小女孩的脖颈开始,就像是杀鸡一般,幼小的女孩很快没有了声音,她下垂的头颅仿佛被折断茎秆的花朵,艳丽温热的红色从头颅切割处爆裂而出,用血色融化了寒冷的雪。
他们用一只挂肉的挂钩从她的皮肤切割处刺入,高高地挂在房檐处,无形之中,雾眠似乎觉得自己对上了那双眼睛。
接着锅炉煮沸的声音咕咕噜噜在耳边作响,雾眠只觉得血液倒流,一片寒意。
视线渐渐被拉回屋内,一个士兵端着一碗肉汤走到了汉尼拔的身边,昏迷的汉尼拔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却凭借着本能朝着热汤的香味凑去。
端着碗的士兵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汉尼拔……”雾眠惊呼,下意识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迟钝而昏沉,一时间竟然只能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眼前更是发黑。
“雾拉。”这时,有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雾眠抬头看去,是汉尼拔。
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还被她压在脖子下,他的另一手正紧张地握着她的肩膀,目光里满是关切。
莱斯夫人……葬礼……汉尼拔……
雾眠有些迟钝地想了起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事。”
“又做噩梦了?”汉尼拔将雾眠朝怀里搂了搂,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害怕的小猫咪,“没事,都是梦而言。”
“嗯。”雾眠抽了抽鼻子,原本清晰的梦境又开始变得混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