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刃寒勾起唇角,淡淡的睨了少年一眼,“等我?等我来取你的命吗?”
少年目光依旧坚定,不见半分迟疑,紧紧地盯着凌刃寒,一字一句道:“督公若想杀我,大可不必亲自来禹州。”
凌刃寒看着少年那副坚定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他丢在京城里的人。
这样的眼神,若非是经历过痛彻心扉之痛,是断然不会有的。
那她呢?那个小野猫,经历过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凌刃寒猛地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督公,我苟活,并不是畏死,而是因为活着,才能复仇。”
活着,才能复仇。
这句话,很多年前,也一直是他的信仰。可后来,那个人走了,一切都变了。
凌刃寒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忽的上前,眯起眸子,看向他,道:“你想杀陛下?”
少年脸色一白,猛地后退几步,“不是!”
“不是?”凌刃寒似是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少年,“今日,给你机会,杀了我。”
他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先是震惊,后是愤怒,然后猛地后退几步,恍然的看向凌刃寒,“我的仇人,是那肮脏龌龊的朝堂!不是陛下,也不是督公!”
少年星眸中,沉淀着一股浩然正气,说话间,眼睛里似是闪着一团火。
‘噗嗤’一声,冷刃寒好似逗猫成功了般,神情柔和下来,“尊王府怎么出了你这种呆子?”
“啊?”
少年一怔,有些不解。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凌刃寒收起匕首,侧过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淡淡道:“日后,便跟着我吧。”
日后,就跟着他?
凌刃寒说完,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被披风遮掩住,却依旧难掩风华。他双手负在身后,头上依旧是黑蒙蒙的,绯色锦袍随风而动。
见他不动,凌刃寒微微侧头,凤眸一挑,“你不愿意?”
“愿意!”
少年说着,追上了他的步伐。
外面等候的属下见凌刃寒出来,急忙上前,低声道:“督公,他乃逆臣之子,留在你身边,会招来祸患的。”
“尊王府并未撤回封号,尊王夫妇以王侯礼下葬。”
凌刃寒打断属下的话,扭头看了跟出来的少年一眼,见少年眼底满是震惊之色,他轻哼一声,“打今日起,便只有西厂凌青公公,再无尊王世子,元徽。”
少年深吸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缓缓俯身,跪下,“是,多谢,督公。”
凌刃寒翻身上马,深深的看了尊王府三个字一眼,一挥马鞭,策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禹州驿站。
内内外外,都换上了西厂的人,就连厨子和洒扫的,都由西厂中人接手。
房内,凌刃寒方才沐浴更衣完,西厂下属阿贵便捏着一封信和一个护身符敲门进来,“督公,京城来信,是,是宁小姐的。”
凌刃寒撑着脑袋,一袭茶色云纹绉纱袍,外面罩着一件双色纱衣,清雅矜贵,眸子里,沉着星河寒光。
若他不是个太监,必定是个祸害众生的妖孽。阿贵不禁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自叹道。
凌刃寒蹙眉,先接过了护身符,眉头微微蹙起,嫌弃。
“这护身符当时护国寺的,听说甚是灵验。”阿贵话音还没落下,他家督公便冷哼一声,拆开护身符。
随后,他手指一拽,从里面拽出了一根黑色的东西。
阿贵一怔,“噶?这是……”
头发!
凌刃寒嘴角隐隐抽搐,虽说嫌弃,却也并没有扔,反倒眼底似乎有些欢喜的情绪,他一言难尽的揉了揉眉心,勉强克制住自己莫名上扬的嘴角,问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哦,”阿贵回过神,急忙拆开信一看,瞬间又是老脸一红,硬着头皮念道:“宁小姐说,许愿有三,其一,望抱得千岁美人归,其二,愿赠一缕青丝,聊表相思鸽子羹。其三,棒打鸳鸯者,必遭天谴!”
阿贵念完,只听见‘咔嚓’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他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督公息怒!”
“好,很好。”凌刃寒接连说了两个好,可阿贵就闹不明白了,到底哪里好?
九千岁此时内心,两个小人开始疯狂打架,亏得他临行前,还惦记她,她倒好,竟然诅咒他遭天谴!
九千岁脸色不善,阿贵自然大气儿都不敢喘,只在心中默默念叨:哪路神仙,能用一封信就把他家督公气成这个德行?
阿贵还在发呆,冷不丁的,凌刃寒突然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步伐间,都能感受到他的滔天怒气。
“督公,您去何处?”
“启程!回京!”
九千岁一声令下,可怜一行人,刚准备洗洗睡,立马又跟死狗似的,被拖了起来,启程回京!
而京城里,短短几日,再大的事情,也比不过丞相府千金为生母嫁妆闹上公堂一事。
今日,正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丞相府依旧没有动静。
只听说,前两日,刘氏的弟弟,刘檀,被丞相从府里扔了出来,又哭又嚎的,声音足以与杀猪相媲美了。
宁婉从梨苑乔迁,原本她在京城便没有什么好友,也没什么家当,因此只需要把人带过去即可。好在谢泽芳早就派人将一切打理妥当了,从将军府里挑了几个丫鬟过来,照料宁婉日常起居,却被宁婉给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