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魏公子,你的金……金……丹,好……好……好……”温宁结结巴巴地感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红光突然黯淡下来,温宁一眼瞥见魏无羡双眼翻白,就要痛昏死过去,“姐姐!”他急着叫唤温情,“不能晕,让他醒着!”温情说道,双手加了灵力,在魏无羡金丹外输了一些,稳住那些尚未剥离的灵脉经络。
温宁赶紧拿过嗅瓶,将药末抖出来一些,堆积在他人中凹槽里,又把瓶子卡在魏无羡的鼻子与嘴里的纱布之间,让他一直在呼吸间嗅着药,不至于晕死过去。红光又逐渐变强,金丹的光芒又溢满了房间。
但晕过去其实是人体在剧痛之下自保的本能,可以让神经和大脑不被强迫承受过度的痛苦,不会立即疯掉或者死掉。这时药物让魏无羡清醒无比,那些在每条经脉里每滴血肉里横冲直撞的疼痛也无比清晰,他的喉头已经嘶吼到出血,只觉得再多忍一刹那他宁可死了,他要放弃自己了,可是温情的话,却一字不漏地传进耳朵:“魏无羡,再怎么样都要忍住,江澄没第二次机会,你也没有。”
他的眼珠因为剧痛已经凸出了眼眶,根本看不清东西,却看到虞紫鸢活着时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侧脸,听到她声嘶力竭地说:“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知道不知道!”他想回答“我知道!”却只是发出几声呜咽,这时江枫眠最后诀别的面容也出现在眼前,脸上露出诀别的怅然,魏无羡听到他用一贯柔和的声音说道:“阿婴,阿澄……你要多看顾。”
泪水在魏无羡面上奔流,与额头上淋漓的汗水、嘴边的鲜血、喉头的鲜血一起迸发,他用失神的眸子盯着江枫眠和虞紫鸢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声地将那个承诺念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江叔叔、虞夫人,我会护着他,死也会护着他。”
温情叹了口气,开始凝神分离金丹,这个过程会用时多长,温情也没有把握,只能凭着一股冲劲继续下去。温宁要帮助温情,又要分神注意魏无羡的情况,一旦发现他好像撑不住了,就加一点药。好在魏无羡虽然一直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痉挛着,汗水湿了一身又湿一身,但一来绑得牢固,二来魏无羡好像在默念着什么,让他好像超越了那些非人的痛楚。
魏无羡一直念着那句承诺,每次他就要扛不住的时候,江枫眠和虞紫鸢就会出现在眼前,还有江澄苍白的脸孔,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也不知道温宁给他喂过多少次水,加了多少次药,当他默念到不知多少遍的时候,一阵从未感受过的虚空又在剧痛里贯穿了他,又好像瞬间他整个人被强力压缩到一张纸片厚薄,马上就会碾碎成为粉末,在丹田里澎湃汹涌的灵力猝然全部清空,变得死水般寂寥。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通红珠子,散发着耀眼的红光,在温情血淋淋的手中,竟也运转不息,温情用灵力悬空托着它,移到魏无羡的眼前,她脸上汗水混着成功的泪,对他说道:“你看一眼,这是你的金丹,从今往后,就是江澄的了。”
魏无羡整个人就泡在他自己的汗水和血水里,极力聚集起涣散的目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着他的金丹,有那么一闪而过的遗憾,然后他虚弱至极地笑一笑,想表示对温情的感谢,却什么表情也做不了。最后他听到温情说:“让他睡吧,可以了。”一张布巾再次盖住他的口鼻,他这一刻想到:“江叔叔、虞夫人,我做到了……终于……可以死了吧……”筋疲力尽的他总算昏睡了过去。
时隔多年,魏无羡再次看到了他的金丹,当年的记忆像旷世的洪流将他横扫了一遍,还是满满的痛,一时间几乎窒息,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就从几十丈的空中跌落。在下坠的前一瞬,他伸手一抄,将那金丹握在手里,跟着抬腿转动了三次身体,一次比一次幅度大,将下落之势改为斜斜地飘向地面,最后轻轻地踏在镜面之上,只激起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乘风第一个跑向他,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的手,问道:“给我看看,是不是摘到了?”
魏无羡摊开手掌,一颗鸽子蛋似的白金色珠子躺在他掌中,兀自散发着的温柔白光里透着七彩光晕,它周围的空气被它的光晕所震动,隐隐蒸腾着雾气。即便只有小小一粒,但这里漫天的星辰,合起来都比不过这颗珠子的光辉。
“哇!真漂亮啊!”乘风小小年纪,心思不容掩藏,直白地露出羡慕,看着灵丹目不转睛。
周璨慢慢走过来,对魏无羡说道:“恭喜,灵丹可不是想摘就能摘的。看来你与天师门的确有缘。”说完,微微一笑。
魏无羡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抬头望向上空,颤声道:“蓝湛他们怎么还没下来,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
周璨轻声说道:“倘若他们也能找着,并且摘下来,那可真的就是老天爷在帮我们了。”她话虽然说得不确定,可语气里却充满着期待,似乎真的很希望将灵丹全部弄下来。
“来了!”乘风高声喊道,对着上空挥手。如同刹那风起云涌,叶脉星辰轻微晃动,各色光华在天地间摇曳,蓝氏双璧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飞下来。蓝忘机当先,虽未御剑,却仍像一道动人心魄的白虹,将锐利的光彩散布在四周,最后晕染在如镜的地上,白色的身影上下倒映,静美如画,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