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去歇息。我有话问他。”蓝忘机简单吩咐下去，关上房门，对被推坐在案边的莫玄羽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哈！我记得你上次问我类似的问题，还是十五岁那年在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呢！不过那时你虽然生气，也没有骂我是‘什么东西’，而是问我 ‘你是个什么人！’”莫玄羽眼睛里闪着星光，笑意晏晏地道。
蓝忘机只楞了一下，便沉下脸，说道：“你很厉害，我的确看不出来。你虽然很会揣摩人心，可我必定不会如你所愿。待我查清你的底细，若有作恶，定不轻饶。”
莫玄羽又笑道：“那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放了我？嘶……蓝湛啊，你绑了我无数次，从来都是用抹额绑的，可从来没有用过捆仙索。行行好，放了我？”
蓝忘机心念又是一动，可却合拢了两片薄唇，一言不发。
莫玄羽盯着那双形状优美的唇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凝视着蓝忘机的眼睛，正色道：“好了，不玩了！蓝湛，是我，我被献舍了。”
蓝忘机猝然睁大了眼睛，身子一震，抬眼与莫玄羽对视，片刻之后见莫玄羽不像说笑，呼吸骤然急促，手指在袖中蜷起，心头警铃大作，一个声音告诉他，万万不可相信眼前这东西的话。
莫玄羽又道：“就是四天前在莫家庄的时候，我醒过来就发现被一个叫莫玄羽的，喏，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小子献舍了。他是金光善的私生子，曾经被接到金麟台去过几年，没来得及认祖归宗，便又被赶回来了。”
蓝忘机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莫玄羽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他娘气死了，姨母一家人就虐待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了献舍的阵法，恰好就在那一天用自己的血启动了献舍，将我的魂魄拉进了他的躯体。我没有立即来找你，是因为，咳，以这个样子出现，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想自己先想想办法，看怎么将魂魄弄回去。可惜几天过去才发现，没辙。”
蓝忘机对着莫玄羽水汪汪看过来的大眼睛，神色未动，只说道：“献舍，是施术者以肉身为代价，与厉鬼达成契约，附体完成施术者的心愿，倘若被召唤之人身躯魂魄完好，怎么会献舍成功？”
莫玄羽叹道：“我也纳闷啊！按说我的躯体在石室休眠，跟魂魄一起安养，献舍之咒再厉害，也大不过自己原身对魂魄的吸引，根本就不该成功。可现在这个样子……咳，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魂魄离体回去。除了一个办法。”
蓝忘机问道：“什么办法？”
莫玄羽笑了一下，道：“自己了断，把这具躯体舍了，魂魄自然会回到原来的躯体之上……”
蓝忘机急忙打断他道：“不能。”
莫玄羽笑道：“当然没那么傻。万一我的原身有变故，那不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瞧见蓝忘机碰面以来第一次露出担忧的神情，又淡淡笑道：“我啊，还不想死，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
有如春雨入春池，这话虽然出自一个陌生人之口，却也有几分魏无羡往日的风情，蓝忘机心头柔软，神色略微不那么冷淡了。莫玄羽跟着一笑，央求道：“好蓝湛，放开我罢。”
蓝忘机屏住了呼吸，眼光动了一下，没有动作。莫玄羽长叹一声，苦笑着说：“我早就料到是这种状况，你绝不会轻易相信我被献舍了。毕竟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会认为我是什么未知的‘东西’，能窥探到你的内心，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他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就把我带回云深不知处，等看到我的原身，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谎了。”
蓝忘机不置可否，手指微动，莫玄羽身上的捆仙索发出一道蓝光，直接消失了。莫玄羽夸张地大喊一声：“可憋死我了！”双手撑在后腰上，使劲活动着身体，没怎么梳理的发丝本来就蓬乱，又因为被捆了许久，全部散落在面庞上，却遮不住他亮闪闪的目光，他对着蓝忘机又是一笑。
“这具身体灵力低微，根本不能御剑。”莫玄羽伸手撩开眼前的乱发，跟着伸了个懒腰，“只能慢慢走回去了。除非你肯抱着我御剑，但我知道你不会。”他看着蓝忘机巍然不动的样子，摇了摇头，又笑道：“是吧？我就知道。” 他从地板上站起来，开始解腰带，“今天可真把我累死了，我要洗漱了，含光君你要不要看？”
蓝忘机眼眸转动，把眼光从他脸上移开，转过身子往门口走去，低声说道：“我会在房间外面设下禁制，你不要想着逃跑。”
莫玄羽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咳！要是想逃跑，我还能往咱们家小崽子堆里冲？早就跑了！”衣带窸窸窣窣，衣衫坠落地面。
蓝忘机顿了一下，满腔疑惑纵然未消，“咱们家小崽子”这句话还是冲破了心中的诸多藩篱，他背对着莫玄羽站了一阵，还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背后又传来莫玄羽低低的笑声和一声叹息，“蓝湛，你这个人哪……”
除了样貌，确实处处都像魏无羡，蓝忘机一步一思量，走回到自己房间，走廊灯光黯淡，阴影里一个矮小的身影斜靠在门柱上，见他走近，跳出来轻声唤道：“父亲。”
“何事？”蓝忘机驻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