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不放我,不是我不放心。手心忽然有点刺痛,蓝忘机这才发觉手捏得太紧,指甲刺进了肉里,好在袖袍的遮掩下,一切如故。他朝他点点头,转身走进客栈,一步一步有如踏雪沉舟,万分艰难。
进得房间,如囚笼般的压抑感从天而降,蓝忘机背靠着门扉,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他闭上眼睛,竭力抵抗着想要痛号的强烈欲望,强迫自己站如修竹苍松。十年的时间已如沙漏,细碎溜走在指尖,他竟然再一次有了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恐惧。
屋内没有点灯,不知时光几何,门上突然传来几下叩击声,魏无羡在外面轻声唤道:“蓝湛,你开门。”
夜色如晦,暗淡莫名,而魏无羡带来了一道光,蓝忘机眼前顿时就亮了,一股热流从胸中涌过,他转身打开门,将门外那人揽进了怀中。
此时的魏无羡比他矮上两寸,脸就埋在蓝忘机的肩上,身子稍稍有些僵硬,闷闷地说道:“蓝湛,别抱得太紧,当心莫玄羽又跑出来了。”
蓝忘机闭目拥着他,良久都没有说一个字,就这样站在房门口,直到楼梯上响起其他客人的脚步声。魏无羡轻声道:“蓝二哥哥,有人来了。”蓝忘机又使劲抱了一下他,这才放开。
楼道里暖暖的灯光之下,魏无羡面色微红,呼吸急促,看着蓝忘机的眼里柔情如水,突然拉住蓝忘机的袖子一扯,说道:“跟我走。”
蓝忘机其实琴剑都没有放下,此刻心情骤然轻松,也不问魏无羡带他去哪里,只要随着他,哪怕是山陬海澨、九垓八埏,他也誓死追随,无怨无悔。
魏无羡一直拉着他走到街上,在夜色里穿梭,风刮到脸上,微凉而清澈,他们逐一走过繁华渐泯的长街,走过渐次点亮的巷落,魏无羡没有放手,蓝忘机感到透过衣服传过来的热量,依然有着可以烫化他心房的温度。
等走到栎阳城的荒郊野外,四下无人,魏无羡这才站住,放手之前在蓝忘机的臂上轻轻捏了一下,这才抽出笛子,并未立即放到嘴边,只是望着蓝忘机,像是在思量着说什么话。
蓝忘机见他走到郊外,又抽出笛子,大致料到他想要做什么,也隐隐猜到了魏无羡为什么先头不愿意告诉自己,而现在也决定对自己坦诚,此刻的踌躇,应是最后的掂量,掂量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于是蓝忘机尽量平静地与他目光相接,等着他最后说出来。魏无羡先是望着他,后又垂眸想了一阵,忽然就扑哧一笑,用笛子搔着鬓边,说道:“是我见外了!我原想温宁在金麟台杀了蓝家人,我见他你会不自在。却没想到你我本就是一体,我手上蓝家人的血债可比温宁多多了,你可曾因此苛责过我?温宁是我练的一把刀,他的错手也是我的过错。你既然不怨我,也不会怨温宁。”
蓝忘机静静地听着,瞧着魏无羡的浅淡眼眸,自十五岁那年就不复霜雪,如今更是盛满温柔,月光如银,魏无羡脸上带着微笑,坦然道:“蓝湛,你太好了,我舍不得让你难过。温宁现在和我的原身在一起,而我的原身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需要换成你来想一想就知道了。”
他掸了掸身后一块半大的石头,其实上面并没有灰尘,但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做完,再拉着蓝忘机坐在上面,并没有直接握住蓝忘机的手,而是隔着袖袍握住了他手腕,但握得很紧,没有放手。
“我担心的是,当我必然要对付自己的原身时,你会为难。特别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如果明显是精怪,我绝不怀疑你能帮我下手。但如果不是呢?或者他真的是我……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如果不是精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蓝湛,你会对他下手吗?”魏无羡坦诚的神情下,是一层真实的忧虑。
不止是自己有这担忧,而是该早一点意识到魏婴也会这么想,蓝忘机心道,然而嘴唇动了动,却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当真正面对着那个哪里都跟魏无羡一样的魏无羡时,当他意识到那个也是魏无羡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把握可以狠心到底。
但正是因为没有把握,不敢肯定,蓝忘机也没有对魏无羡言不由衷,这几天他们默契地没有触及到这个话题,如果魏无羡问了,蓝忘机一定知无不言,若是他一定要个答案,蓝忘机只能沉默。事情没有走到真实发生的那一刹,一切都无定数。
想到这里,蓝忘机身子微颤,魏无羡将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双唇,示意他不要说话,进而看进他的眼睛里去,摇摇头说道:“你不必说,我懂。我并不是担心你出不了手,我可以自己动手。我是担心你面对这种状况,两头为难。想到会让你内心煎熬,我就比自己遭罪还难受。”
他仍旧瞧着蓝忘机的双眼,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起初我觉得,那个我一定是修为高深的精怪假扮的,但是听慜儿他们说温宁跟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棘手了。温宁是我练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的凶尸,坚不可摧,有自己的思维,只认我一个主。我自信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号令他。”
“但是,温宁却听他的。而且从慜儿他们的描述来看,温宁是有神智的。我在大梵山见到温宁时,他明显被人控制失去了神智,你看就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是听我的命令。如今却有另一个我可以自如地像我一样命令他,我不得不多想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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