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在片刻迟疑之后，用湖水般沉静的声线说道：“我听怀桑说，北狄单于驾崩，新单于即位……根据北狄传统，老单于所有的姬妾都由新单于继承。”
这段平淡的话，蓝忘机想不出蓝曦臣是克服了多大的阻力才说出来，眼前仿佛出现漫天的黄沙，无尽的悲凉，风沙入喉，又干又涩。
“兄长，贺夫人应当也知晓北狄的习俗，应是心中难过罢。”
“她的确应该知道。可是，既然知道，这等事便超不过她的预期，何来如此反常？”蓝曦臣声音有些明显的颤抖，“难道……是她死了？”
蓝忘机一怔，不知如何安慰，反射似地答道：“兄长……不会……”
蓝曦臣道：“但愿不会。”但是又急切地问道：“一定不会的，是吧！”
蓝忘机道：“兄长，忘机有一言，不得不说。”
蓝曦臣长叹了一声，道：“你说。”
“公主自出塞起，你们便已缘尽。兄长也守了十年，当斩断情丝，放过自己。”
蓝曦臣沉吟了片刻，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最后像是解脱般地道：“我并无奢望。我只不过想当面问她，当年的盟誓，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只想亲耳听她告诉我，让我死了这份心。”
这根本是一种解不开的执念。因为蓝曦臣永远不可能远赴塞外，深入北狄，在戒备森严的单于大帐里质问单于的姬妾，周璨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中原。所以，这不过是蓝曦臣的借口，一个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借口。
蓝忘机狠了狠心，正要说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终究咽了下去。佛经蓝曦臣不比自己解得差，可若是不能度己，又何德度人？自己都是靠着魏婴归来，方能了却执念，又有何立场去劝慰蓝曦臣？
至于还多回来了一个……蓝忘机脚步一歪，蓝曦臣惊觉道：“忘机……？”
“兄长，寒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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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一夜都没有回来。两个魏无羡就在龙胆小筑将就睡下。好在里面虽然简洁，倒是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并不短什么。听蓝忘机说过，除了私人物品已经随青蘅君夫妇入葬，这里的格局还保留着他母亲生前居住时的样子。
外间靠着轩窗处置一双翘头书案、上有文房四宝，落地纸灯就在书案旁的角落里，右手则是满墙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原身羡百无聊赖地过去翻了翻，发现什么类型的书都有，差不多就是个小型藏书室了。
“你说这是蓝湛母亲的居所？”原身羡问道。
“是。青蘅君夫人对外一直很神秘，我们都曾经以为是她身有残疾或者各种难以见人的疾病，没想到，她的确是身染重病，却不是我们猜测的任何一种原因。”魏无羡在地上铺了床褥子，打着地铺。
原身羡诧异地回头问道：“那是什么病？”
魏无羡铺好最后一道褶子，返身坐在上面，叹气道：“这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蓝湛的母亲天生异常，会在不知不觉种吸取亲生骨肉的精血，让其气血衰竭而亡。而且，修为越高，这种伤害就越大。最糟的是，即使散掉全部功力，最多只能减缓这种速度，或者反过来。”
“反过来？什么意思？”原身羡坐在书案旁，继续问道。
“就是，嗐，蓝湛母亲也许不再吸取自己骨肉的精血，也许反过来被骨肉吸取精血。要命的是，这完全不可控制。除非一生一世，与亲生骨肉永不相见，可是，天底下有几个母亲忍得下心不见自己的孩子？而散掉全部功力后，她的寿命也就只剩下了几年。”魏无羡面带敬佩之色，又不无惋惜地说道。
原身羡慕显然是被这离奇往事吸引了，继续问道：“所以她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与世隔绝？但是，没有必要啊！既然被迫要与孩子分离，离远一点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有何必要与世隔绝？”
魏无羡黯然道：“这就要说到另一件大事了。蓝湛的母亲，在蓝家众多长老前辈面前，杀死了青蘅君的师父。为了保护她，青蘅君立即与她成亲，声明她是自己的妻子，要动她，就得过他这一关。
“彼时，青蘅君正当风华正茂、声名无双，长老们狠不下这个心，便饶了蓝湛母亲的死罪，但活罪难免，罚她一世禁闭，若是出了龙胆小筑，便不受保护。青蘅君也对外宣称闭关，实则面壁思过，不得再过问族中大事。”
原身羡眼中透着不解，奇道：“蓝湛母亲杀了青蘅君的师父，那是不可化解的大仇了，青蘅君为什么又执意要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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