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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是非之地,早走早好,谁也不想在这里久耗。一两千人下了乱葬岗后,原本打算各走各路,但灵力恢复得高低不一,离鼎盛时期还差得远。原本出发之时他们都觉得, 比起十三年前的第一次乱葬岗围剿,此战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必然悲壮得可以载入史册。谁知上山是多少人,下山还是差不多。这第二次“围剿”确实可以载入史册, 不过, 不是凭其悲壮惨烈,而是因为, 这绝对是玄门百家最滑稽可笑、莫名其妙的一次行动。
有人庆幸劫后余生, 也有人慨叹风云变幻。蓝家一向风纪严明,在蓝启仁带领之下先行离去。金家修士和苏家修士被各家修士暗中嫌弃戒备,但也没人对他们恶语或刀剑相向,他们商议一阵,聚齐了自家人,远离了百家修士,悄悄离去。
自从下了乱葬岗,聂嫺婉就没怎么说过话,走在江家修士的方阵前面,黛眉轻扫,皓腕凝雪,一袭青纱长衫风中摇曳,宛若水中芙蕖,淡雅婉约,风韵天成。这千余人的队伍中,女修也不少,可惜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聂嫺婉的风姿绰约。
江家修士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弟子门生,碍于宗主一向严厉,对门风要求极高,因此都不敢直视聂嫺婉,只是纷纷抽空偷偷地瞧上几眼,便又转回目光,装作什么都不在意,过后再抽空看过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澄装作很不介意,但当同一时间偷瞧的人多了,对江家的整体颜面毕竟有损,江澄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恰逢离河岸还有一箭之地,便有一身着紫色莲纹家袍,箭袖瘦腰的年轻门生站出来,命令江家方阵的弟子门生大步向前,不得停留。这样聂嫺婉就自然落到江家方阵之后,弟子们无法偷瞧了。
江澄的面色松了些,与聂嫺婉并排,说道:“聂姑娘,今日多谢你几次相助。”
聂嫺婉低下头,发髻微微颤了一下,轻声答道:“嫺婉这点微末修为让江宗主见笑了。”
江澄目视前方,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聂姑娘谦逊了。我听说你擅长治疗外伤,可是学自聂长明前辈?以前我随父亲到清河拜访,是听过聂前辈美名的,后来也曾多次听闻聂前辈穿越火线,救治伤者。”
聂长明是聂明玦、聂怀桑的堂叔,擅长医术,在清河颇有侠名,也曾是清河聂氏在射日之征中救人最多的医修。但他不喜与人交往,喜欢游历名山大川,战后便长期携女儿在外云游,算是退隐江湖。听闻去年初,聂长明病逝在旅途,聂嫺婉扶灵回到清河,数年不见,这位清河故人眼中垂髫的小丫头,已经出落为沉鱼落雁的美人。可惜聂长明妻子早逝,只余这么一个女儿,他逝世之后,聂嫺婉便留在了清河,在聂怀桑座下做了医修的首领。
聂嫺婉眉间凝起一层烟云,黯然道:“父亲去世得突然,嫺婉未能尽孝,也未得父亲全部真传,是为一生遗憾。”
江澄道:“是江某唐突,不意提起了聂姑娘的伤心事。”
聂嫺婉摇头道:“生老病死皆不可避免,嫺婉无谓伤心,江宗主不必多虑。”
眼前紫衫翩然,那位整肃队伍的年轻门生走来,在三步之外对二人躬身行礼道:“宗主、聂姑娘,船已备好,请随我来。”他干脆利落地说完,眉眼低垂,很是恭敬,绝对没有借机朝聂嫺婉多看一眼。
“这是江默,莲花坞的内务主事,这几日聂姑娘在莲花坞的起居住处,便由江默安排。”江澄对江默挥挥手,道:“不用躬身,抬起头来。”
“是。”江默站直身体,仍是垂眸看着身前地面,眼神规矩,绝不乱飘。他约莫二十来岁,个子已经长得跟江澄差不多高,眉目清秀,自带几分英气,恍眼看去,很有些江澄的气质。江默在江家多年,对江澄的脾气琢磨得通透,办事细微谨慎,因此被江澄升为内务的主事,甚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