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说着“多谢”,可是神情里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琉璃色的眼眸上似乎还凝着一层冰,让原本冷淡至极的神色更增寒意。
莫玄羽皱起眉头,目光无神,忽然一个哆嗦爬了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一手抱着膝盖,一手伸到嘴边开始咬指甲,同时惊恐地望着蓝忘机,嘴里呜呜啊啊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蓝忘机冷眼看他折腾,一语不发,周身如罩冰雪,他肩膀上的纸人被冷气侵扰,一连做了两个打喷嚏的动作,扇起细微的风。蓝忘机稍微收敛了些肃然之气,防卫姿态并无半分松懈。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莫玄羽悻悻地抱紧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自己双膝之间,肩膀不住抖动,若不是蓝忘机已经笃定他的神智清醒,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因为发疯的恐惧在抽泣。
莫玄羽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跟着抬起头,坐直了身体,双目烁烁发亮,月色如洗的脸上表情生动,嘴唇勾出一抹邪邪的笑意,字正腔圆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居然被蓝家人给骗了!含光君,你们家规不是说不可诳语、不可妄言吗?你可知罪?”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身体,可是莫玄羽此时的眼色神情、体态风度、言语声音,与原先假扮魏无羡的时候完全不同。不要说是蓝忘机,就是旁人也可轻易判断出他不是魏无羡。他浮着一脸似正非正的笑,悠然自若,对着蓝忘机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没有真面目被揭穿的慌乱。
蓝忘机不理会莫玄羽那假意的问罪之语,仍是冷冷第盯着他,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等莫玄羽笑完了,才不急不徐地问道:“你处心积虑,假扮魏婴,究竟是何所图?”
莫玄羽狡黠地一笑,在膝盖上弹弄着自己的手指,道:“嘿嘿嘿,含光君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一副根本不想回答蓝忘机问题的样子。
蓝忘机目光神色越发清冷,肩上的纸人抱住了他脖子,在皮肤上蹭了两下。蓝忘机面对莫玄羽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动怒,只是静观其变。
莫玄羽等了一会,不见蓝忘机回答,眼珠转了几转,目光落到坐在蓝忘机肩头的纸人身上,看见纸人依偎在蓝忘机脖子上的亲昵状态,毫不掩饰地打了两个寒战,神色尴尬且不甚愉快地移开了眼睛,然后道:“魏无羡你好歹也是前辈,注意一下仪态好不好?”
蓝忘机耳尖温热,置若罔闻。那纸人听了这话,不但不坐好,反而还抱着蓝忘机的脖子不肯放手了,看样子根本不把莫玄羽的话放在眼里。
莫玄羽目光投向蓝忘机,说道:“含光君,被你识破了也好。否则老是把我当成魏无羡,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吐?”他再次看了看纸人丝毫没有收敛的仪态,侧过头去,以袖掩口,做出一副冲鼻欲呕的样子。
蓝忘机却淡淡地道:“你可以装疯卖傻骗过金光瑶,想来不至于如此脆弱。”
莫玄羽收起假态,仰头笑了几声,说道:“我看彼此都别再虚与委蛇了。含光君,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完了,魏前辈的魂魄,还得回到我身上。否则时间长了,没有肉身依附,魂魄虚耗,油尽灯枯就不好办了。 ”
听到最后几个字,蓝忘机双目如炬,两道逼人的冷光直视莫玄羽脸上,道:“你还想占据魏婴魂魄不放?”
莫玄羽道:“我想不想占据,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另一个魏无羡已经死了,我不信你还舍得让这一个有半点损伤。”
蓝忘机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先说,为何假扮魏婴。”
莫玄羽抄起双手,道:“我不说,含光君会怎么办?”
蓝忘机道:“你若不说,我就带你下金麟台,将你交给江晚吟,以你鬼修的身份,可想而知会得到何种对待。”
莫玄羽脸色微变,而后笑道:“含光君,我劝你别这么做。我的肉身倘若有半点损伤,魏前辈的魂魄也会同样受损,剪纸附身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蓝忘机又静水无澜地道:“仍将你带下金麟台,囚于云深不知处,终身不释。”
莫玄羽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两道翠黑的眉羽绞了又绞,叹道:“我的目的,含光君不是已经知道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