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隐约透出点天青色,再过两刻钟即到卯时。蓝曦臣一夜未眠匆匆赶来之后,见到金光瑶的惨状,又撑着给他输了十数遍灵力,现在多少有些疲倦,蓝忘机只陪在他身边,随时注意他的状况,一路无话。
金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将他们送到客房后就离去了,估计回房休整一下,待到天亮就要去找金家各个管事。
等到金凌在夹道的牡丹花丛中走远,蓝曦臣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正要迈步进入客房小院,蓝忘机毫无预料地拉住了他,蓝曦臣猝不及防地顿足,侧过脸来,满面都是不解其意。
“兄长,我有话说。”蓝忘机凝眸沉声道。
蓝曦臣见他神色谨慎,叹道:“我知你尚有疑虑,你信任无羡,无羡说他看到了一切,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他。可是,你说阿瑶……金宗主是自己弄伤到如此地步,我也万万不会同意。”他眉心似乎印着一个“难”字,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难定。
蓝忘机道:“兄长,我无意指认金光瑶自伤至此。但我又有了诸多发现,指向金光瑶牵涉到十余年前的几桩悬案,奇诡残酷,令人心寒。”
蓝曦臣眉间忧色越来越深,以手抚额道:“大哥之事、乱葬岗陷阱之事,我都来不及厘清,他现在又是这般情形,如何对质?十余年前的悬案?他若是不见起色,恐怕只能是悬案了。”
蓝忘机听他烦躁得毫不掩饰,只能直言道:“兄长,不必烦心,我们现在有了两名证人,相信不出多日,这些悬案终将揭开,自会证明金光瑶是黑是白。”
蓝曦臣心思仿佛已经飘远,双眼无神地瞧过来,问道:“证人?什么证人?你们?喔,无羡呢?怎么没看见他?”
蓝忘机心头一跳,猛然切住蓝曦臣脉门,急道:“兄长,你试了乱魄抄?”语气发抖,明显感觉蓝曦臣的脉象有几丝紊乱。
蓝曦臣颓然闭目,满脸痛惜之色,叹道:“我原以为可以与他当面对质,只有我自己试过了,才有资格质问他。可是……他这般情形,怕是醒不过来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墨潭一般的黑眸里有深深的漩涡,筋疲力竭地望着蓝忘机:“若是他醒不过来,那这些事,是真是假,还有什么意义?”
蓝忘机心快速沉了下去,沉手上翻,他稳稳托住蓝曦臣手臂,说道:“揭露真相,沉冤昭雪,乃是职责。你身为姑苏蓝氏家主,又是赤锋尊的义弟,更加责无旁贷。乱魄抄至阴至邪,兄长不能再试了!”
蓝曦臣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展颜一笑,轻声道:“你说得对。忘机,为兄魔怔了。”一夜的沉重抑郁几乎压弯了他的腰,此刻清明顿来,阴霾散去,自信随着天青之色一点一滴驱赶走黎明前的暗黑,他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对蓝忘机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蓝忘机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担忧痛惜总算雪霁云消,二人相视一笑,一起迈入客房院落中。
“忘机,无羡呢?”蓝忘机送蓝曦臣到了房门口,道别之时蓝曦臣问道。“我还有一要事要对你们两个说。”
蓝忘机微微动容,目光闪动,说道:“我也正在等他,回来。”他向蓝曦臣行礼道:“兄长,请安心休息,明日我自会前来,再与兄长细说。”
穿过几道月门,蓝忘机回到他和魏无羡住的那间客房,在逐渐亮起的天光里打坐等待。几刻钟后,晨曦渐明,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蓝忘机抬眼、挥袖、收手、敛身,一气呵成扑灭了残烛,正好对上魏无羡推门进来。
“呵呵,含光君好雅兴!一晚上都没睡觉?”魏无羡关上门,走到案桌旁坐下,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说道:“好口渴!”侧头看着蓝忘机平静得有些乏味的神情,奇道:“你不好奇我做什么去了?”
蓝忘机面对着他,道:“有更重要的事。金光瑶假装重伤,瞒着所有人,兄长也被骗过。我猜测,周围没人之时,金光瑶会起来销毁可能让他暴露的所有证据。”
魏无羡有些愕然,道:“我听说金光瑶重伤得人事不醒,金麟台的医师都看过,就吊着一条命而已。你怎么判断的?”
蓝忘机道:“我以找兄长之名进到芳菲殿,趁机试探过,确系假装。”
魏无羡放下杯子,挠着下巴,疑惑道:“若是假装,你去试探,他一定察觉到了,那怎么办?”
蓝忘机道:“这就是他高明之处,他假装重伤,可以暗地行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连金麟台上的人都不知晓。”他望着窗外,露出一丝忧色:“我试探他,他必定警觉,只怕现在已经在着手销毁证据。”
魏无羡道:“那能怎么办?再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天,要说销毁证据,只怕早就动手了。”
蓝忘机道:“有一样东西,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舍得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