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云又来了。周云带来了两支德国造的冲锋枪,是将零件放在一只藤箱里提着来的。
进了李家祠堂,他打开藤箱当面组装给武铁匠看。他操作规范,动作娴熟。他一共示范了两次。完后,他笑着对武铁匠说:
“嫂子,看清楚了吗?这种枪威力大,装弹多,且携带方便。来,你来组装一下。”
武铁匠显得很兴奋。她开始组装起来。第一次她错了一个步骤,有一个零件多出来了。经过周云耐心指点,第二次成功了。后来她又组装了两次,完全掌握了。周云夸她很聪明,学得快。她高兴得“格格”直笑。
这一天,村长李二爷来告诉武铁匠,村公所里来了一个官家的人,说是省抗日救国会的,要找她去谈谈。她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去了。
原来是陆岚。她记着武铁匠这人,就来做思想工作了。
俩人一见面,陆岚就怔住了。武铁匠的这张面孔如此熟悉,突然使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一弟弟顾震东的未婚妻严铁英。
原来陆岚本姓顾,有三姐弟,她是老大,叫顾岚;小弟陆虎叫顾震林;大弟就是顾震东。
在中央苏区时,她在一个部门负责组织工作,大弟顾震东在彭杨军校任教官,严铁英是震东的学生;而那时的小弟尚在读书。
那个时候,她和大弟有时间经常在一起。但眼前的绝不是铁英。她已经知道铁英经过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她的游击队已改编成新四军开赴抗日前线了。
去年九月,大弟顾震东参加了闻名世界的平型关战斗。平型关战斗第一次取得了抗击日寇的伟大胜利,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现在大弟正带着他的部队在华北前线浴血奋战。
那么眼前的这位女子是谁呢?她是晓得铁英身世的。铁英有三姊妹,但是两个妹妹都是因为贫困的缘故被迫卖出去了。传说有一个妺妹早就饿死了。
眼前的女子很难与铁英有关系。但如此相像的人世上还真少见。
由于她与顾震东一样,第五次反围剿开始后便没与铁英见过面,当然无从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她的二妹严武英,还有一个小妹严红英,其实就是警备军里的梁红玉。
“请问你是谁?你找我有什哩事?”武铁匠见是一个中年女子要见她,见了面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很觉奇怪。
“呃,呃……”陆岚为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我是省抗日救国会的,是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也是想动员你参加抗日工作。”
“我是一个山野村妇,我不知抗日是什么!对不起,我对抗日不感兴趣。我走了。”不想一听到是来动员她抗日的,武铁匠语气冷淡,抬脚欲走。
“慢着!”陆岚还未见过这等人,刚才对她的所有美好印象统统跑到爪哇国去了。
她语气有点严厉地说:“当今中国,日寇猖獗,侵我河山,霸我土地,杀我人民,稍微有点良知的中国人都忍无可忍。你却居然不知抗日为何事?”
“日寇马上就要打到你的家门口,马上就会对这个地方烧杀抢掠。你还不管吗?”
“蒋委员长说过: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职责。你还说你对抗日不感兴趣?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
这一席话犹如颗颗重磅炸弹,轰得武铁匠脑袋“嗡嗡”作响。但是她强忍住了。她把眼泪憋回肚子里,目光依旧冷淡:“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不反对人家抗日就是了。”
陆岚冷丁里被武铁匠的这句话噎住了喉咙,竟有一阵儿开不了口。沉默了一会儿,她把语气放平和了些:
“我听说你以前可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女子。你曾经与共产党游击队一起领导了年关大暴动,杀了恶贯满盈的反动保安团长潘西武。你还参加了红军,怎么又跑回来了呢?”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武铁匠一听陆岚的话,警惕地想质问对方。但是她把眼睑垂下来,说:“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我没做过你刚才说的那些事。你找错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