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乃扼越州咽喉之要塞,即便只一城起了动荡,也势必祸乱整个九州,更遑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等祸起萧墙之事,北燕已几十年不曾有。
不知那掌柜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半响想的何事,她一言不发,让矮骡子收拾干净茶水铺子后,又趁着天黑把人都捆进了空桑山。
是夜被关在一处堆了些茅草的窑洞里,阿奴前一刻还忧心忡忡说着脑浆溅地的场景,转眼,又没心没肺睡得吹扑打鼾。
山中夜里起了寒,苏锦睡不着,索性裹着衣服也盘坐在洞口边,他道:“告诉姑娘一个秘密,这璀璨星空的一边,其实是另一边的倒影。”
透过栅栏,除了白茫夜色,也只能看见外面满天的星斗,那女子想了一想,若真是如此,会不会另一边也有一个同样的自己正无奈仰脖子望着天上,她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闲情逸致跟人探讨玄学,道:“也告诉公子一个秘密,东都,咱们怕是去不成了,甚至连还能不能活命都两说。”
苏锦闻言,勉强一笑宽慰道:“这些山匪不像弑杀之人,猜他们只是恨透了五姓梁家而已,跟那些古越国的遗老遗少一样,兴许关咱们几日,索些钱财也就把人放了。”
夜色下那女子的侧脸看起来模糊不清,只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光,她吐着水雾叹气说道:“恨梁家的人多了,可有胆杀梁家人的,又岂会看重区区几百两银子。公子有所不知,那梁五德虽说只是梁家一个无关紧要的远房子弟,可他这一死,别说去东都,怕是大军一来,连空桑山都会被荡平,到时哪管你我是山中流寇还是被裹挟上山的良民,民间有句谣说得好,越州难闻天子怒、梁王起身止啼哭,在越州一言九鼎的五姓梁氏,公子即便听过,怕也未曾真正有体会吧。”
“自然听过,不想姑娘同样恨之入骨而已。”
心想这外来公子不过初生牛犊,说是听过,又哪见过梁氏子弟在越州地界上只手遮天,那女子垂着脑袋,思量一阵又忍不住痴痴发笑,道:“公子可知,昨日梁五德那老不修还信誓旦旦要送我入东都,可转眼,他便碎了脑袋,死得不能再死,真是世事无常。”
“姑娘便这般想去东都?”
那梁五德可说五德全失,也怪爹爹交友不慎,这才过世不到一年,定也想不到平日温润敦厚的梁世叔会把自己献给北燕太子,还怪自己妄想攀龙附凤,可笑得很,但自己不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又岂会问何不食肉糜。
她道:“想!”
而后,这女子便不再说话,抓着截木头桩子不放,眼望山外,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晌午,有个跟清吾一般岁数的小子送来几根红薯和两张烙饼,见他无聊抠着脚丫子,苏锦贫嘴,说小哥威武,阿奴这白狐剑囊背在你身上,比那柳白眉看着还像大侠。
那小子虽然不知道谁是柳白眉,听完却神气不少,又警惕捂着剑囊说:“我的!”还威胁到,“你们可千万别想着跑,山里没人领着寻不着路,而且,大当家说了,抓回来男的打断腿阉掉,女的许给我做婆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