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仁觉得身体有些重,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关系。
费劲地撑开眼皮,出现在尹仁眼前的,是一张英俊逼人的脸。对方靠得太近,以至于他们的杂乱温热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探照灯掠过窗户,一闪而过的光线让玻璃明了又暗。头顶上的吊灯太过于明亮,尹仁不管看哪儿,都是一片繁星璀璨。勾勒出薛定邦身形的星星,装满了他的眼睛。
强烈的窒息感,让尹仁呼吸困难,瞳孔放大,血液里有电流在咆哮奔腾。
“定邦……”尹仁迷迷糊糊伸手,抚上薛定邦的脸颊,“远点……”
话音未落,尹仁的手就无力垂下。他两眼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尹仁?”撩开尹仁额发,薛定邦拍了拍他的额头,又拍了拍他的脸颊。尹仁这次是真的睡死过去,不管薛定邦怎么呼唤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面对这个情况,薛定邦有些哭笑不得。
“仁哥,你以后可要补偿我!”薛定邦用力揉搓了好几下尹仁脸颊,起身去了浴室。
脱下衣服甩到一边,薛定邦伸手摸到红色热水龙头时,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转过方向,把手伸到了冷水龙头下。
虽说拉斯维加斯很热,现在也是六月正炎热的时候,可冷水浇身的感觉,并不舒适。料峭的水流拂过肌肤,让薛定邦沸腾不已的血液,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来。
原本不多的醉意,也随着水流冲刷殆尽。
薛定邦仰起头,感受从喷头里洒出冰冷液体击打在面庞。
“没关系,”薛定邦的喃喃自语,在浴室墙砖撞击回荡,“我还有时间。”
洗完澡,薛定邦只穿了件浴衣出来。尹仁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甚至连他摊手摊脚的姿势,都没有一丁点改变。
薛定邦无奈又宠溺地摇头微笑,为尹仁脱下外套和裤子,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整个过程,尹仁都乖得不行。任人摆布,好像个没生命的娃娃。
做完这一切,薛定邦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本书,还有夹在便签上面的笔。他坐到尹仁身边,关掉大灯,打开LED阅读书灯开始看起来。
尹仁翻了个身,伸手搂住薛定邦的腰,睡得更加香甜。
背靠枕头的薛定邦转过头,满脸温情凝视尹仁的睡颜。褪却了肆意张扬和意气风华,尹律师现在只怀抱美梦的少年。岁月并没有给他得面庞,留下过多的痕迹。在薛定邦眼里,尹仁依旧是十四岁的少年。薛定邦为他掖了掖被子,没有推开他。
在梦中的尹仁,嘴角勾起微笑,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念叨:“定邦……”
不知他做了什么梦,或许是梦见他们一起骑自行车逃课,或许是梦见他们一起在老家小河里抓鱼。无论如何,美妙的梦境不应该被打扰。
薛定邦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尹仁主动松开,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薛定邦身体难免有些僵硬。他轻手轻脚下床,走到套房的客厅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打完电话,薛定邦并没有急着回去。
打开窗户,站上观景阳台,薛定邦在酒店高楼,凝视拉斯维加斯即将到来的黎明。
晨曦照亮天际之时,任何人工的灯光都黯然失色。
自然之壮丽绝美,非萤火微光可以比拟。
从天地初开,鸿蒙初始之时,就存在于世间的美景。和从有记忆时,就存在于心底的情感,多少会有些许共同之处。
薛定邦突然想去爬山,去约瑟米蒂国家公园,去船长峰攀岩。
过程或许会艰难,在攀岩途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可能会面临无法挽回的失败,可能会面临费尽心力也无法登顶的遗憾,可能会因此而受伤,甚至送命……
但所有的可能,都比不过星空、比不过晨曦、比不过日出……
还有那个,陪着自己攀岩,陪着自己观看星空、晨曦、日出的人。
薛定邦至今还记得,在船长峰上,尹仁生日时,他们一起观看过的每一次晨曦和日出。
无可比拟的壮丽绝美,值得用一切去交换。
尹仁翻了个身,臂弯里空空如也。他惊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发了好大一会儿呆。薛定邦不在这里,不在他身边。
薛定邦曾经在这里,床上另一个枕头竖放在床头,还有一本数学书。书签、LED灯,便签和笔,都证明薛定邦曾经在这里。
尹仁拿起书,随意翻看了两页。里面的那些定式,算法和公式,不管是在若干年之前,还是现在,尹仁都无法读懂。
既然读不懂,干脆就不去读。
尹仁向来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如此。当初想要追着薛定邦来美国读书,但是自己看不懂薛定邦留下的数学书,也够不上去MIT的优秀。他可以迂回,可以选择别的方法,来到薛定邦身边。
就像就读MIT隔壁的哈佛一样,到达终点的道路,肯定不止一条。
“定邦?”尹仁丢下书,揉了揉脸,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低头,尹仁才发现自己身体光溜溜。昨天晚上酒醉之前的记忆,如同海啸般袭来。
尹仁惊慌失措,手撑住额头坐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