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身穿和林苏一样的青色襕衫,头戴儒巾,不过面料可比林苏好得多。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方脸浓眉,嘴边蓄须,脸上还有深刻的法令纹,看上去不苟言笑。
见到林苏,李夫子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惊讶。而看到林苏手上拿着的腊肉,这惊讶就更深了。
李夫子有些迟疑道:“道安,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这倒不怪李夫子惊讶,自林道安考上秀才后,就不再来他这里进学了。而且一年前林道安乡试名落孙山,之后更是整日宅在家里,这么一算,他们都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夫子,”林苏恭恭敬敬地朝李夫子鞠了个躬,方说道,“学生自乡试落第,便心中郁郁,整日埋于案牍,欲雪前耻,奈何资质愚钝,未有进益。今上仁德,特开恩科。学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特来向夫子请教。”
林苏在心里抹了把汗,别看以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这可是他昨晚想了好久,才能想得这么文绉绉。
应该没有问题吧?
“向我请教?”李夫子更惊讶了,虽然他本身有举人功名,但是很可惜,他开了私塾十多年,尽管秀才教出了不少,却没有一个考上举人。久而久之大家都戏称他的私塾为“秀才私塾”,李夫子也常常被其他夫子嘲笑,他虽然气恼但也无可奈何。
李夫子的学生得了秀才功名后往往就另找出路去了。进了县学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另投其他夫子门下。而且最让人恼火的是,往往在李夫子门下苦苦熬了好几年的秀才转投他人后,立马就能考中举人。让李夫子颜面大失的同时不免在心中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夫子?
这也是为何林道安过了县试就不再到李夫子这里进学的原因。
如今林苏口称“请教”,又带了常作为束脩的腊肉,其下之意,就是要继续在他门下学习了。
“你为何不去县学?”李夫子捋了捋胡子,问道。
面对李夫子的疑问,林苏只得苦笑,并不是他不想去县学,林道安当初一考中秀才就得到了县学的名额,可惜乡试折戟后消沉了几月,错过了入学时间。要知道县学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名额都是固定的,林道安不去多得是有人要去,他空缺出的名额早就让别人填上了,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林苏面露惭色,将自己的难处如实说了。
李夫子踱步了一会儿,似在沉思。
时间流逝,林苏的心随着李夫子的脚步声慢慢提了起来。
李夫子终于停下,转身看向林苏,见他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沉吟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学生,如今继续到我这进学,也是应有之意。”
林苏大喜,朝李夫子深深一拜:“多谢夫子!”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李夫子又捋了捋胡子,“想必你也知道,我执教十多年,从未教出过举人。”
“然即便如此,我对学生的要求却比他人更高!”李夫子肃容道,“若做不到五更鸡鸣起,夜里挑灯读,那你还是另找夫子为好。”
林苏正色一揖:“学生知晓。”
“既然如此,这是我作注的经论,你带回去好好诵读,明日卯正(早上六点)再过来考校。”李夫子从里间搬出一大叠厚厚的书卷,约莫有稚童高。
林苏的脸一僵,这可都是拗口的古文啊。他接过书,差点被这重量压垮。林苏心中暗叹,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只是这么多的书,他今天能看完吗?
林苏一咬牙,自己选的路,再苦也要走下去。
林苏谢过李夫子,带着书离开了。
林苏离开后,李夫子终于忍不住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教过那么多学生,林道安的学问虽然称不上是最好,但也算是出色了。虽然乡试折戟,但经此一劫,林道安的性格倒是比以往沉稳开朗了许多,少了几分孤僻自怨。
而且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中了秀才后还在他门下继续进学的学生!
李夫子胡子一抖,忍不住激动起来,回到书房开始制定教学计划。四书五经、讲义经传、历年考题、热门时事、优秀范文……通通安排上!
这一次,他一定要教出个举人来!
这头,林苏雇人将李夫子赠的书籍运回清水巷,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了昨日去过的“三更斋”。
林苏正了正衣领和头冠,走进书铺。
书铺里几个伙计正在整理书籍,林苏走到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人面前,微咳了一声,轻声问道:“不知这里收不收话本?”
掌柜惊讶地上下打量了林苏,见林苏头戴儒巾、身穿襕衫,却衣衫陈旧甚至打了补丁,便知是个家境不太宽裕的书生——写话本的往往就是这样的人。知道了来意,掌柜脸上的笑热络了些,也压低了声音:“书生可是有话本提供?”
两人像地下党见面般避开人交头接耳了阵,掌柜便心领神会地将林苏带进了书铺的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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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备注啦,林苏在“三更斋”看到的第一本话本,内容是来自《西厢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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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