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倒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秦玄,秦玄竟然能够很轻易的看懂这些“晦涩难懂”的奏折。
心生考校之心的秦老大又抽出了一本奏折,扔给秦玄:“广寻县官商勾结一事,骑司奏上来的,没有证据,只有一份看不懂的图表,叫什么差距收入全国之最,何意?”
秦玄打眼一扫,没看奏折内容,只是看了图表,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思考了片刻,秦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广寻盛产石料,王家石行的商队遍布境内,每季获利五千余贯,可谓豪商巨贾,可该县赋税却连年欠收,每年欠受税额,又与王家获利有所关联…”
卢通闻言,不由开口道:“殿下是说,这王家区区商贾,敢贪墨了朝廷税银?”
“不,与当地民生经济有关。”
秦玄放下奏折,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广寻每季车队出七百二十马,开采的山石数量可想而知,而广寻县是下县,只有千余户,这也就是说,要满足王家售往各地的石料,这千余户,至少要有六成人开山,可王家获利巨大,而当地县民连税都交不起,造册的新生儿更是少的令人发指,加之广寻没有太多商贾,那么有此可以判定,此处百姓极为穷困。”
卢通没有听懂:“老臣还是未明白骑司为何要说当地官商勾结。”
“卢大人不是有报馆的份子吗,那孤便拿此来举例,假如报馆每月获利一千贯,可报馆中整日务工的长工却只领到了十文钱,难以度日。”
“殿下是说,广寻县的百姓,都在开山采石,成了王家的长工,到了手中的工钱,却少之又少?”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广寻无商贾,因商贾去了,百姓手中无钱,商贾无利可图,新生儿少,也能表明百姓们度日艰难。”
“既然工钱少,为何广寻县的百姓不去别的地方做工,三百里外就是…”
卢通说不下去了,秦老大和其他几位臣子也面色剧变,想通了关节。
各地的百姓并不是说你想去哪就去哪,想要离开本县,需要开凭证的,去官府开凭证,无论是串亲戚闲溜达或者经商,有正当理由,本地官府核实后才能给凭证,去的地方越远,办起来也就越麻烦。
如果地方官府不给这个凭证的话,百姓就没办法离开,可不离开总要养家糊口啊,只能去给王家开山采石,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家才将工钱定的特别低,这才有骑司所谓的“官商勾结”之说。
秦老大目光已带着几分怒火了,扫了一眼闻人泰,后者赶紧主动说道:“臣一会离了宫就回刑部派遣快马前往广寻县查明。”
上官鄂对这些到不是很在乎,看向秦玄问道:“这些,都是书院中教授的?”
秦玄应了声是。
秦老大兴趣更浓,又递过去一奏折,是递,不是像刚才那般扔了。
“给朕看一看,农司的奏请,要户部调拨八百贯,用于什么种粮察录,朕知杜子美先生不是夸夸其谈之辈,可却想不通,光是几个箱子罢了,为何要八百贯之巨。”
其实钱不多,就是卢通很好奇,秦老大也很好奇,按照他们的理解,农司要买几个箱子,可几个破木箱子,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
秦玄看了眼奏请,再次笑了:“镜箱,就如同千里目那般,此箱非彼箱,可透过镜子,看到农物在土下的生长过程,奏折所说,杜先生想了个法子,让墨家人用品质极佳透明镜子装成箱子,其中装土,埋种,放置后,每一日,在不同的镜箱中埋下一颗种子,如此便可让农司与学子们记录农粮生长的情况,其目的,就是观察使用不同的化肥后,产量差别如何,最终找到提高农物产量的法子。”
“大善。”卢通一拍大腿:“批。”
其他老臣也听懂了,连连点头附和,秦老大则是目露沉思之色,没有吭声,而是又将一本奏折递给了秦玄。
“三日前,赣州道番蛮械斗一事,你如何看。”
这本奏折并不是书院的人奏请的,而是地方官府,秦玄先是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紧接着一字一句的去读,足足过了半晌,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见解。
倒不是没看明白,而是奏折已经被秦老大批复过了,要他处理,还不如秦老大想的周全。
秦老大微微点头,挥了挥手:“朕还要与几位大臣商议些事,你去吧。”
秦玄站起身,施了一礼,退下了。
太子这一走,秦老大看向几位老臣:“诸位爱卿以为,这书院别出心裁的奏请,以及他们所称行之有效的法子,当真是可行的?”
上官鄂率先表态:“老臣以为可行,化繁为简。”
其他臣子也是点头同意。
秦老大表情莫名:“难怪每隔一段时间,秦游就要太子去书院待上些时日,这些奏请,朕与你们,看的是难之又难,可太子,却转瞬间便能看出其中关键,朕这侄儿,倒是用心良苦了。”
卢通若有所思:“陛下您是说,这些奏请,实际上,本就是给太子看的?”
“是也不是,若是朕与你等可看懂,愿学,愿懂,再好不过,可若是朝堂上的大臣,既不学,也不愿懂,那太子便能确保这些奏请不会被束之高阁,待他习惯了如此批复这种奏折,他日监国,朝堂的臣子,也必须要如此奏请,可想要效仿,就要去学,而这要学的学识,就太多太多了,到了那时,朝堂上的臣子们怕是再难引经据典的夸夸其谈,只能谈论实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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