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痛(1 / 2)

深夜里的太平湖畔仍旧寂寂的,初夏的夜里连蝉鸣也没有,唯有的一点声响也被汉白玉石栏内的水声丁冬掩盖了,白天里仅有的一点暑意更随着日头西下一起消散干净,湖周漆黑,只有醇王府大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驱散开了府门外的分寸黑暗,而四周也只剩冷。

此时太平湖畔的醇王府内却已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惊惧与不安当中,这座府门内的所有人都怕为皇嗣之事丧命。依照皇太后与皇上传旨,载沣忙更换了亲王补服与顶戴花翎,携两个弟弟与载潋兄妹共四人即刻入宫,因事关重大,跟随者包括醇王府总管家、各院管事、各房管事共数十人。一路上载潋默默无言,为免哥哥问起来她不知道如何答话,她便跟着荣寿公主同车进宫,并未与自己的哥哥们同车。

马车自东华门入宫,停于东六宫外的内左门,载潋一路上跟着李莲英与荣寿公主,待众人走过了端凝殿,来到东六宫外的长街上,载潋就已经听到了景仁宫内传出熙攘嘈杂的脚步声与呼喊声,她略放慢了脚步,瞧见许许多多的太监宫女为太医们打着灯笼,在长街上来来回回,焦急神情流露于色。

载潋感觉心跳得异常沉重,每一声跳动都似乎要冲破她的胸膛,珍嫔的孩子没了,这明明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可今日她却要假装坦然地来面对这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载潋回过头去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太医,听他们说着珍嫔腹中皇嗣已不能保的话,她突然变得呆滞,想哭却连眼泪也没有。长街上人来人往,沸反盈天,太监们手持着灯笼,脚步匆匆,而长街两侧排队站立着的侍卫们则手持火把,将漆黑一片的长街照亮。载潋忽然放慢了步子,后面一路跟着的载涛突然冲上来,拉着载潋高声问道,“潋儿你告诉我,这根本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载潋忽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她挣脱开了身后的载涛,继续加快了步伐往前走,略笑道,“哥哥一直聪明,可惜这次却猜错了,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哥哥觉得若不是我做的,我会认吗?”载涛仍往前跑追着载潋,继续拉住她不肯放过,“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载潋猛地停住了步子,转身望着载涛,蹙着眉望他,冷冷开口笑道,“哥哥凭什么不相信,凭什么认为我是个好人?哥哥根本不了解我,我恨...我恨珍主子,更恨她腹中的孩子!哥哥不是第一个就察觉到我对皇上情意的人吗,怎么到今天却糊涂了。”

“潋儿...”载涛紧紧攥住载潋的手慢慢滑落,他望着眼前的载潋,一时双眼含着泪,泪光里映满了长街上熊熊燃烧着的火光,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载潋望着身后的载涛,心里绞痛得厉害,可她不想牵连自己的哥哥们,便转过身去冷冷道,“我本就不值得哥哥们信任,自己做的孽要自己偿。哥哥别担心,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算计,哥哥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不会牵连哥哥们的。”

“载潋。”载潋的身体被人用力拉向了前方,她脚下踉跄了两步后才站稳,她抬头去看,才发现是荣寿公主使劲拉着自己向前跑,她站直了身子去问,“公主何苦这么急,奴才既要认了,就不会临阵脱逃。”

公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趁身后的人还没有跟上来,忙转过头来对载潋低头道,“潋儿,原是我对不住你,知道皇额娘有如此打算,却不能救你。”载潋望着眼前的荣寿公主,竟一时觉得她们二人是如此的相像,一个守在太后身边不忍看太后心疼,而另一个则守在皇上身边不忍看皇上为难,她们两个人也经常因此而陷入了两难。

载潋知道皇上与太后的相对之势已是昭然若揭,可她却并不恨荣寿公主,甚至更生出几分理解来,载潋缓缓阖了阖眼,她淡淡笑了笑,心底只觉得悲凉,她们两个人,从来都是无可奈何。

载潋掏出自己的绢子来,替公主擦去了眼角边溢出来的泪,轻笑道,“公主要怎么保护奴才呢,老佛爷下定的心肠,公主怎么能扭得回呢。”荣寿公主听了以后只顾着哽咽,眼里的泪却越流越多,她自己用手背胡乱擦去了,却仍不说话,载潋却忽爽朗对她笑,“从前皇上选秀的时候,是公主拿自己的绢子替奴才擦泪,如今也轮到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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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潋跟着荣寿公主与李莲英等人进了景仁门,垂首不语地绕过门前一座石影壁,只见景仁宫内亮如白昼,人头攒动。前院里的明间正殿里宫灯燃得正旺,将殿内许多翠绕珠围的命妇格格们的影子都投在窗上。景仁宫前院东西各三间配殿,殿前跪着珍嫔景仁宫内的所有太监与婢女们,他们都跪在地上低头叩首,一言不发。后院里断断续续传来珍嫔惨烈的叫喊声,距离虽远可听起来却依旧无比清晰,声声入耳无不令人撕心裂肺,直捣心肠。

载潋抬眼去瞧,见景仁宫歇山顶上排列的黄琉璃瓦斑驳古旧,房檐角上立着的五只飞禽走兽更显得肃杀,院内的气氛令载潋感觉窒息,连呼吸都不能通畅。

载潋的双腿忽然一软,连站也站不住,她不敢去见她的皇上,在这样的情景下。载潋倒在身后的石影壁上,任周围的人同自己说什么都听不真切,载潋还没抽回自己的心神来,却忽然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连耳垂上带着的一对东珠玛瑙都被甩落了。

待她清醒过来时,竟见是珍嫔宫里的戴恩如冲上来打了自己,而此刻的戴恩如正被身后一群太监侍卫们抱着拦着,他却仍旧吼得声嘶力竭,拼了命要冲上来。

载潋怔忡地望着眼前的戴恩如,听他的咒骂与嘶吼响彻了整座景仁宫,“什么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格格,我看就只是个恶毒下贱的毒妇!你竟然还敢过来!从前为了几张照片,你就到老佛爷跟前儿嚼舌根子,害得我们主子无辜受罚!如今是我们主子信任你!才让你进宫来给她做伴儿,你却趁机毒害她腹中皇嗣!你这样恶毒心肠的贱人,万岁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眷顾你的!你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醇贤亲王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

载潋捂着自己被戴恩如狠狠扇了一巴掌的脸,看着他此时如此疯魔,心中的悲痛却一点不比他少。戴恩如此时还能如此发泄,可是她却不能。

“你放肆!”载潋忽被一声怒吼惊吓,转头竟瞧见载沣从人中冲了出去,狠狠抽了戴恩如一巴掌,打得他唇齿间都流了血,厉声喝他道,“不要狗命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污蔑三格格!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诅咒醇贤亲王在天之灵的!”

李莲英见状,情急之下忙冲上去,拦下了载沣道,“醇王爷千万别为一个奴才动怒,宫里出了这样以下犯上、狗胆包天的奴才,都是奴才的错儿,奴才来惩处他,王爷千万别脏了手。”

李莲英忙挥来身后跟着一众小太监,指着戴恩如蹙眉道,“这是疯了,给他绑了,关到景仁宫后头暗房里去,要是太后和万岁爷要问话儿再押他出来,若没别的事,给我看好了他,捂严了他的嘴!别让他辱了各宫主子的耳朵!”

李莲英吩咐完,竟转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载潋面前,抡圆了手开始自己掌自己的嘴,掌过了嘴又磕头请罪,“三格格您恕罪!那千刀万剐的奴才敢打了主子,奴才只好以此谢罪了!”

人人都道李莲英世故圆滑,载潋今日才领教,自己明明已是太后刀俎之下的鱼肉,何需他风光无两的大总管自己掌嘴谢罪,他无非是顾及在场的载沣与荣寿公主,在这么多亲贵面前,他不能失了他大总管的面面俱到。

载潋心如死灰,她自己知道今日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连陪李莲英演戏的兴致都没有,只道,“此事与大总管无关,大总管快起吧。”

殿内的人听见了殿外的叫骂,崔玉贵同着寇连材忙从殿中跑出来,二人打了景仁宫门上的竹帘子,一路小跑出来见过了载沣与荣寿公主,崔玉贵便急忙道,“公主可算是回来了,老佛爷都等急了。”

荣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皮不自觉地颤了片刻,她下意识去拉载潋的手,却发觉自己的手竟也跟着一起抖。荣寿公主清了清嗓子,努力镇定道,“好,人我传到了,二总管前头请吧。”

载潋也在公主的清厉的声音里渐渐清醒过来,她慢慢站直了身子,将一直捂着脸的手放下来,她目视着眼前景仁宫蓝底金字的牌匾,她知道今日她来这里,是要解皇上的难题,是要护皇上的周全,若能以一己之力避免皇上与太后间的矛盾,载潋竟觉得自己的牺牲值得,也忽然觉得不那么怕了。

载潋跟着荣寿公主踏上眼前五级台阶,景仁宫明间正殿外的宽阔月台上却无一人,寇连材替他们掀了帘子,载潋便跟着公主进了正殿,抬头时正瞧见殿内高悬一副“赞德宫闱”四字牌匾,上有高宗乾隆皇帝的御笔之宝。

载潋见里间的太后与皇上正襟危坐,立时低下了头,脑中却想,如今的宫闱乱象却不如乾隆爷所期。

崔玉贵在前头领路,进了明间正殿内后,一路过了两道镂空落地垂花罩,直走到太后与皇上的面前才停下了步子,头也未曾抬过便跪下回话道,“回太后、万岁爷的话,三格格到了。”

载潋跟在崔玉贵身后,瞧瞧抬起头去瞧了瞧前头,见太后此时正正襟危坐在一把乌木七屏卷书扶手椅上,皇上也正坐在太后身边,太后身上披着一件姜黄色的兰花团寿纹斗篷,而皇上则穿着一件极为简单的藏蓝色圆领袍,他手中握着块籽玉雕龙坠,不断在手中摩挲,他目光低垂,若有所思。

殿内极为安静,载潋跟着崔玉贵一起跪了,她轻轻叩头,甚至能听见耳边戴着的一串红珊瑚珠落在砖上的叮咚声,载潋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缓缓开口问安,“奴才参见太后,参见皇上,恭请太后皇上圣躬安康。”

皇上半晌都不说话,太后见皇上迟迟都不肯开口,才率先开口道,“你抬起头来。”载潋没有起身,仍旧跪在地上,只是缓缓将头抬起来,却又不敢去直视眼前的太后和皇上。

殿内的氛围格外压抑,令载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她仍跪在原地,只听太后道了句,“把人领上来。”而后便听到殿外一阵嘈杂,一个人被绳子五花大绑着押进殿来,他由四五个侍卫按在地上,硬生生跪倒在载潋的身边。

太后抬手示意了李莲英,李莲英便上前去将塞在那人嘴里的布团扔了,载潋听见身边的人开始剧烈地喘息,就像是被憋闷了许久,他等不得自己将气喘匀了,便嘶吼着哭诉道,“格格啊!您可是害惨了奴才!奴才是为您做事,如今东窗事发了,您可不能弃奴才于不顾啊!”

载潋听了他的声音,便知道跪在自己身边的是自己府上的阿晋,她仍旧跪在太后与皇上的面前,连看都不看身边的阿晋一眼,只垂着眼睛对太后与皇上道,“太后、皇上,这个人是奴才府上的阿晋,他一直为奴才做事,现在他既然已经招了,奴才所做的一切也已经败露,奴才认罪,只等太后与皇上发落。”

太后端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之中,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载潋,竟被载潋这一番话惊到了,她不敢相信,向来最在意皇上对自己看法的载潋,今天竟会毫无反抗地认下并非自己所犯下的罪责。她仔细地看了看跪在下面的载潋,竟不敢认她就是载潋,原先的载潋,因为皇上对她的误会,可以冒着大雨跪在养心殿外求见,可如今怎么会毫无挣扎地就将罪责揽下了呢?

太后甚至在想,她为了让载潋认罪所准备的那些手段,还没有用,就已经没有必要了。她想,自己在后宫与前朝沉浮了许多年,竟也是第一次见到载潋这样的人,愿意一声不吭地替自己扛下罪名。

“太后,”太后还没有开口说话,太后身边侍立着的庆王府四格格便开口道,“奴才从前进宫,总瞧见这个奴才在宫中来往,原先只以为他是为了伺候三格格车马,却没想到他竟用如此卑鄙险诈的手段谋害珍嫔腹中皇嗣,实在该杀!”

阿晋一听四格格的话,立时慌乱起来,他双手被绑在身后,却仍旧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拼命磕头哭求道,“太后!奴才是受人指使,奴才是身不由己的啊!奴才卑微,入府做人奴才,怎敢不听人指使呢?!”

载潋跪在阿晋身旁,听他如此说,忽怕极了他会胡乱攀咬自己的兄长们,本已决心承担下所有罪名的她突然转头怒目瞪着阿晋,厉声道,“你虽入醇王府当差,可你是我的奴才,只听我一人指使,和旁人都没有关系!在太后皇上面前,你若敢随意攀咬我府上兄长,就是欺君死罪,你想清楚后果!”

阿晋扭头,却不敢用正眼去瞧载潋,他心虚至极地略思考了片刻,便又立刻转向太后与皇上磕头,连连哭求,“皇太后皇上明鉴,奴才入醇王府当差,本是马房小厮,后被七爷调到三格格跟前儿,专门伺候三格格的车马,从此后只伺候三格格一人!此次奴才犯下这滔天的罪行,也是听三格格一人指使,与醇王爷无关!还请皇太后皇上看在奴才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的份儿上,饶奴才不死吧!奴才愿当牛做马回报皇太后皇上的不杀之恩,以赎清自己的罪过!”

太后听罢阿晋的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阿晋便也立刻安静了。载潋知道阿晋是受太后指使,今日自然有恃无恐,可他要在众人面前将戏演足了,尤其要在皇上面前将戏演足了,他们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阿晋是受她载潋的指使去谋害皇嗣的。

载潋心里明白得透彻,知道阿晋受太后授意,是要死命咬定自己的,在太后的权威之下,自己渺小如蝼蚁,何尝有力量能为自己辨明清白呢?更何况若自己一人受苦,就能避免皇上与太后势同水火、母子反目,她更愿意牺牲本就无能保护自己的自己。

可载潋却不能阻止悲伤吞没自己,她的悲伤是为了自己,却更是为了皇上和皇上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载潋跪在原地,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可此刻却止不住地哭泣,她哭得伤心,便重重为太后与皇上磕头,不让他们看着自己流泪。

载湉此刻才终于抬起眼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载潋,他见她身上所穿的那件藕荷色缎绣折枝藤萝纹的衬衣的背后褶皱不堪,像是被人用力拉扯过,耳朵上戴着的东珠玛瑙耳环只剩了一边。他看着载潋的肩膀在隐隐颤抖,便知道她在低着头哭泣,可他却不知载潋到底为何要哭,究竟是因为罪行被人揭发后的忏悔与害怕,还是因为无辜蒙冤的委屈心酸。他忽然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雕龙玉坠子,目光如炬地望着载潋,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相信这一切是载潋做的。

太后此刻才端坐在宝座中俯视众人,开口厉声道,“谋害皇嗣是死罪,不得轻放更不得饶恕!这个奴才是受人指使,其背后指使谋划之人更要受到严惩!我绝不手软,也绝不法外开恩,不然宫中众人该人皆以为我是心慈手软、耳聋眼瞎之辈,任由这等包藏祸心、犯上作乱的贼人们祸乱宫闱与朝政!”

皇后站在载湉身边,听到太后如此狠心决绝,一时心惊肉跳,她怕极了载潋会因皇嗣之事丧命,她同样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载潋做出来的,便不顾太后盛怒,只略擦了擦眼角边流出来的泪,便陡然跪倒在太后与皇上的面前,颤抖着声音开口求情道,“皇额娘,儿臣求您!一定要将此事查清再做定论啊!潋儿是醇贤亲王膝下独女,她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她怎么会加害皇上的皇嗣呢!皇额娘定要三思啊!”

太后怒目瞪了瞪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她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质疑自己精心策划好的这场大戏的人竟会是皇后——她自己嫡亲的侄女儿。

而太后却没有说话,她只淡淡笑了笑,她知道反驳皇后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出面,自会有人替自己去说,便挥手示意了站在后面的瑾嫔,瑾嫔诺诺颔首,走到太后与皇上的面前后,才规规矩矩跪倒道,“奴才可以证明,奴才确实数次在景仁宫见过那个醇王府的阿晋,今日来送药的人也是他,他还冒充了太医院派遣来的小太监。”

“是他不假,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受载潋指使呢?今日载潋根本就不在宫中!”皇后直起了身子来,回头怒气冲冲地质问身后的瑾嫔,瑾嫔忙转向了皇后颔首,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今儿个三格格得太后赏戏,晌午是进宫了的,何况原先三格格在景仁宫住着给妹妹就伴儿的时候,那个奴才就一直跟随,他要在景仁宫的药里动手脚,也并非这一日内的事情。”

皇后被瑾嫔说得无话可说,她手里没有能证明载潋清白的证据,更不敢再一味与盛怒之下的太后作对,可她却又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载潋会是心狠手辣、阴险狡诈、谋害皇嗣之人。

载潋听到皇后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才将头抬起来,此时她已经流了满脸的泪,连走前为了不在御前失礼而擦的一点脂粉也全都花了,她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跪着挪到皇后的面前,泪光中她仿佛看见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喜子姐姐对自己笑,模样和她入宫前一样。

载潋缓缓地笑着,重重地为皇后叩了一头,哽咽着道,“奴才叩谢皇后娘娘恩情,可奴才要让娘娘失望了...奴才做出这样阴险恶毒之事,指使阿晋谋害珍嫔腹中皇嗣,是奴才罪无可赦。奴才无颜再见皇后娘娘,只求一死以赎罪孽...将来奴才在天上,会一心保佑娘娘福泽康健。”

皇后听到载潋的话,情绪崩溃痛哭,她紧紧抱住载潋的头,拍打着载潋的后背,放声哭泣道,“潋儿,你在胡说些什么!皇上是不会让你死的...皇上是不会的...皇上!臣妾求您,就算看在醇贤亲王的份儿上,饶过载潋这一回吧!”皇后转身放开了载潋,向前挪了两步后,跪在载湉脚边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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