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了一架。”电话里背影音嘈杂。“所以我在星巴克。”
“我们也打了一架。”陈冷翡把从便利店里买的生鲜半成品饭菜塞进微波炉。
关微波炉门时砰的那一声引起了郑雪主的注意。
“你在做什么?”她问,还打趣,“又摔东西?”
“我不摔东西了。”陈冷翡盯着玻璃门,“我在热饭。”
“不要总吃微波食品。”郑雪主毕竟曾是医生,“盐多,重油,不健康。”
“你觉得那个女人烧饭很健康?”陈冷翡叹气。“说个秘密,你们觉得她做饭好吃是因为她炒菜用油的剂量十分之慷慨。”
思考片刻后,郑雪主拍着仅存的良心说话,“没关系,至少她做饭。”有过一瞬踌躇,但还是在电话里说了,“我俩打架是因为陌陌晚上回来我没做饭,她就发脾气。”
“找份工作。”陈冷翡出主意,“每月赚的钱正好够房租和零花。”
“我在看书准备考试。”小雪跟她讲,“我不想当医生。一天都不想。我不是激情断送前途,我是……我不喜欢每天早起,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连节假日都要保持手机畅通的生活。”
“不干了,就不干了。”陈冷翡拽了块吸油纸,把饭拿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时至今日我很惨?”小雪问。
“要不要羡慕我一下?”她说。
“不要。”按老规矩,小雪先说,“你妈妈……换我,我受不了。”
“并没有,七位数身价小姐。”陈冷翡打开盒子。“你可以买好多个我了。”
她买的是奥尔良鸡腿烩饭,配菜是醋拌绿笋和烤土豆。
盖子一挪开,热气升腾,带着肉腥味灌进她鼻子。
她差点呕出来。
在反应过来前她就迅速把鸡块都挑到盖子里,喊,“姜糖。”
姜糖是一只有点坏坏的小猫。
它先抬头,仔细嗅嗅空气,确定有食物的味道,才决定从纸箱里跑过来。
陈冷翡拿着盖子蹲下来。
刚想喂猫,又想起那句李半月常挂在唇畔的“不中用”。
哪怕是争口气呢,她劝说自己,而且斑斑年纪在变大,以后也可能生病或渐渐虚弱。
李半月左右有秘书,但斑斑只有她。
到那时候,她得有照顾斑斑的体力和养活大家的工作。
为堵死自己的退路,她拧开玻璃药瓶,把药用上。
现在她没办法了,总不能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怨妇,最重要的是掉的头发并不会自己长回来。
她拿出两块鸡肉给姜糖加餐,之后开始逼自己吃饭,吃一半吐一半又逼着自己吃完剩下的一半。
正吐了个昏天黑地时,她迎来最佳好运。
老板阿什丽·格雷去开会了,最后一分钟的决定,组会推到下周。
但三秒后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
有人在用石头砸窗。
她推开窗,往下一看,是阿呆。
阿呆仰着脸,穿了身珠白半袖连衣裙,礼服款式,衣领、袖子和裙摆都是金线玫瑰滚边,好像里面有裙撑,看起来蓬蓬的,像个漂亮洋娃娃。
不过脑袋里的想法不那么淑女。
“给我个梯子,我今天要爬窗。”阿呆忿忿说。
“会摔断腿的。”她趴在窗边。
“那就摔断好啦。”阿呆红着眼圈。
“你又去质问玛戈了。”她陈述。
阿德莱德再忍不住,开始抽泣,转身背靠着墙慢慢滑坐下。
“不,是我妈妈。”她抱住自己。
家长总在她准备敞开心扉的瞬间背叛她。
伊莲恩如此,弗莱娅亦如此。
在她感动于弗莱娅的剖白,对其坦诚心事,不料迎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我为什么要惩罚玛戈?”弗莱娅跟她说,“本来这件事就是错误的,我不能,不会,也不该因为辜负你的错误而惩罚一个人,不应该,不对,永远是不应该,不对,世界是存在黑白的,未能兑现黑白各有所偿不代表灰色的存在是对的,沉默,也不等于默许。”
其实她并不想要谁去惩罚谁,谁去教训谁,谁又去主持何等公道。
她只想要安抚与宽慰。
可得到的,却是教训。
“所以……”关雎倒掉热水,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洗着毛巾,“很严重?”
“一点都不。”虞司颜拿额抵着枕头,很惬意的抱着大羽毛枕,“她们在讨论小学生喜欢的形而上学,是最不需要担心的情况。”
“那什么情况需要担心?”关雎穿上抹胸浴袍,用一根木簪子盘起长发,拿走床头柜上的空杯子。
“嗯……”虞司颜打了个哈欠,“沉默不语但报以相视一笑,完了,要开打了。”
“难道这不由你决定吗?”关雎伫足,细细的眉拧着,有些许的疑惑。
司颜很该死的又把礼服半穿起来当临时睡衣。
银灰色抹胸裙没系拉锁,松松垮垮地挂着,手臂和肩露在外边。
她忘记前臂的酸痛和腕侧的微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虞司颜笑起来,柔言细语的声调她会,但一笑毁所有,不笑出奇怪声响已是极限。
她虽然在笑,却透着几分无可奈何,“不,不是这样的亲爱的,你是不是在家里呆太久了,连最基本的素养都忘记了。”她将手腕搭在腿上,手垂下来,晃来晃去,“还记得游戏规则是什么吗?”
“我倒是也想啊。”她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关雎哼了声,去倒水,她享受床单余温,就在此刻,忽然夜半晴空一道霹雳。
“妈妈。”小鱼率先爬上床。
“妈。”大鱼也不甘落后。
这吓得虞司颜瞬间清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垫在身/下的大浴巾,扔到地上,空调被一裹就是睡裙。
完了,她心想,这被子不能要了。
小鱼到人嫌狗不爱还粘人的年纪了,直接拱到她胳膊底下,“陪我玩。”
大鱼往另一边一拱,学舌,“陪我玩。”
虞司颜只能张开手,“你们两个,起来啊喂,妈妈出了很多汗,有味道。”
小鱼皱着挺翘的小鼻子四处闻闻,趴在她胸前,亲亲她,“搭乐高。”
“马上。”虞司颜懒洋洋的拍拍小鱼的小短腿,捏捏小孩后背,“等我洗完澡。”
还没等她安抚住小鱼,那边大鱼炸锅了。
“你只喜欢妹妹。”大鱼开始哭,“你不喜欢我。”
“妈妈也喜欢你。”虞司颜把大鱼抱到怀里,让大鱼趴在她肚子上,“怎么了,哭成小花猫了,妈妈看看宝宝怎么这么委屈啊。”
大鱼只是重复,“你就喜欢小鱼。”
“妈妈喜欢大鱼呀。”她揉揉大鱼的头,“小鱼是妹妹,比你小,需要妈妈照顾。”
“可我也很小,我也要妈妈。”大鱼还在抹泪,哭出鼻涕后把鼻涕往被子上蹭。
“是妈妈不好。”虞司颜捻起被子角,给大鱼擦擦眼泪和鼻涕,“来,擤一下,好,妈妈给擦擦。”
她把被子边缘折了折,打算等会儿把这床被子扔了,“我知道了,我们现在来讲道理好不好?妈妈跟你商量,每天晚上——如果我不出门,我就抽一个小时出来,单独陪大鱼玩,好不好?”
“那我呢?”小鱼一点亏儿不肯吃。
“一个小时陪大鱼,一个小时陪小鱼。”虞司颜跟丝毫不讲理的小屁孩谈判,“好不好?”
“你还是更喜欢小鱼。”大鱼又呜咽,蹬蹬腿,“一点点——一丁点——一丢丢委屈都不行。”
她学会了个新词,“你偏心。”
这下把虞司颜逗笑了。
她说,“其实……”
很快她忽然意识到不需要像对成年人一样对待小孩,小孩不需要给理由和利弊分析,顺毛摸摸就会变乖。
“你说,那妈妈怎么办?”她搂住大鱼,“听你的。”
“嗯,”大鱼想起晚上看的动漫,提了个要求,“陪我打纸牌。”
虞司颜拉开床头柜,摸出一副当年赚外快用的库洛牌,牌已经旧了,有点毛边,“来来来,我们来打牌。”
“我要搭乐高。”这次轮到小鱼开始闹。
“把你的乐高搬过来。”虞司颜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小鱼从客厅跑过。
“小鱼慢点跑。”关阿姨说,“当心摔跤。”
“嗯!”小鱼用力的点头,然后就被胖蓝猫绊了一跤。
关雎被吓了一跳,“当心。”
刚要过去,但小鱼一翻身爬起来,蹿回自己房了,估计没事,就没管。
她去做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