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若叶愣了一下,又想起鬼舞辻无惨听别人说话时只喜欢捡感兴趣的听,无聊的一律略过,宫中的人又喜欢将话说得含蓄而委婉。
自己曾经跟在明间御前身边那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而鬼舞辻无惨也并非社交达人,相反是居家达人,说话总是很直接,近乎随心所欲的地步,而且又偏好用嘲讽的反问语气进行交谈,已经和整个环境的社交氛围都是脱节的了,不过本人并不在意。
“并不是这样的事,我和橘虞山曾经是朋友,在我去伊势神宫前他也帮过我忙。”泷若叶稍微解释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舜华女御的寝殿。
舜华女御正在品茶,她放置茶具的矮几前面就是可以看到湖的一片美景,三位女官坐在她的身旁,为她讲述着宫中的趣闻。
这是泷若叶第二次见到舜华女御,第一次的时候她趴在地上,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这一次泷若叶看清了她的脸,是一位神情厌厌的美人。
“丝绸制的千早......你是伊势神宫的少宫司吧,还有右将军,不通报一声可真是失礼啊。”另一位巫女看服饰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人,舜华女御就直接略过了,“你们先退下吧,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女官们听令退下了,这一块地方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我会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了吧,舜华女御,你在神宫之中安插间谍,又假装与明间御前交好诱导她错误的情报,诸如此类。”泷若叶没有行礼,单刀直入。
“你很聪明......”舜华女御凝视了泷若叶几秒,“如果我说不是,会有人相信我吗?”
“不管你说是还是不是,我们手中的证据都是不会变的,你的下场也不会变。”
“已经认定了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对,是我干的。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可从来没有假装与明间御前交好,是那个女人倒贴上来的。”舜华女御晃了晃手指。
“明间御前表面宽厚,实则生性多疑,你能哄骗住她着实有手段。”
“呀呀?那个女人在我看来很蠢哦?”舜华女御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为什么她会对从我这里获取的情报深信不疑呢?因为那是她舍弃尊严求来的呀,她跪在我的面前,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只是希望我将情报告诉她,好救她心尖上的静内亲王。你说这不挺犯贱的吗?如果是自己轻易获取的消息,她大概不会相信,可要是舍弃了尊严求来的,就深信不疑。哈哈,她觉得她的尊严很值钱吗?”
“她是为了她视作女儿的静,你难道不是比谁都要能理解她的那份心情吗?”
“子非我,安知我之乐?那选择静内亲王的天皇,难道不能体会丧女之痛吗?”舜华女御放下茶杯,“没用的,不管明间御前怎么做,她都无法挽救静内亲王,谁都无法救她。”
“我会救她。”泷若叶打断了舜华女御的话语。
“你?”舜华女御笑了,“你的名字我记得是泷若叶吧?我也没有忘记,第一次与你见面时的场景。你的那份胆量与忠心显而易见,所以明间御前选择了你,那时候我也很赞同这个选择。但没想到的是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得多,甚至在六年后来到了我面前质问我。”
“鬼王的心脏在哪里?”
舜华女御睁大了眼睛,她反应了几秒,然后笑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鬼王的心脏在哪儿呢?哦~我知道了,你们并没有杀死鬼王。虽然我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是鬼王比人类想象得要狡猾得多呀。”
真话。
舜华女御确实不知道鬼王心脏所在。
“将她带下去吧,她已经没用了。”泷若叶在舜华女御这里没用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就这样相信她可以吗?如果她说的是谎话呢?”看到如此快就做出决断的泷若叶,右将军实在无法就这样放过舜华女御这条情报源。
他并不擅长谈判与撬出情报,所以他刚刚一直只是在旁边听着,也为舜华女御之心机所震撼,她很可能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泷若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相信我吧,她确实不知道。”
“好。”右将军已经保证过他会绝对听从泷若叶的命令,便没有再提出质疑。
接下来他们出了宫殿,去往橘虞山的宅邸,令人庆幸的是橘虞山正好在平安京,而没有被派出平安京外。
经过了舜华女御一事,一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默。
泷若叶在思索着,她回忆起她最后一次与橘虞山的对话。
那是她向橘虞山问神宫之中的诅咒到底是什么,橘虞山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我曾经去伊势神宫参拜过,但那里看起来和其他的神社没有什么不同。或许就和流言一样,那是不能让人们知道的东西。”
他那时说的是真话。根据情报,橘虞山当时是去镇压鬼王的第一支军队,但那时派遣他们的天皇并不知道那是鬼王,因此橘虞山当时也并不知情,才会如此受挫。之后他就一直在养伤,没有参与之后的鬼王讨伐。
如果他真的知道鬼王心脏所在的话,那他不可能会连神宫的诅咒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就这样的话,那线索就断了,伊势的大家,乃至平安京,都会被牵扯其中。
十二羽织心......也会因此而牺牲。
泷若叶心中涌起了些许烦躁,这种一点头绪都没有的状况,不是她勉强自己就能找出线索的。但是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如果连她都做出一副慌乱的样子,那么怎么可能领导别人呢?
所以,就算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泷若叶也要这样做。
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行人杀死了泷若叶的父母,以及泷若叶。是一行人,而非橘虞山一人。
那时候产屋敷辉石并不在其中,泷若叶也没有见过其他人,大概他们是在军营之中吧,产屋敷辉石也只是恰好接触过一次。
但是,如果橘虞山的那副面孔是展示在其他人面前的,那么为何众人对他的评价却又如此得一致呢?一致的赞美与褒扬。
再假如他的那一行人都只是撕开了人前的面孔,暴露出背后的本性的话,难道他们都有着如此高的伪装技巧?
如果说橘虞山一人是用完美的面具掩盖着暴戾的本性,泷若叶可以相信,因为他本身那优秀的能力可以做到,就如泷若叶可以在他人做出完美的伪装一般。但那一行人都是完美的伪装者,这样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结交之人品性的好坏会影响自己的风评,这也是宫廷贵族不愿提及自己有缺点的情人的原因。
还是说,那一行人自己之所以只见到橘虞山是因为其他的人都死了呢?
之前为了避免暴露自身,泷若叶一直对那个夜晚讳莫如深,不去查那个夜晚所见过的人,不会提起橘虞山那晚的行踪,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