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忽忽过去二十日。这日一大早,杨帆便听见隔壁张小毛屋里发出走动声,吃了一惊,问道:“张小毛,你能下地了?”
张小毛有些兴奋地答道:“是呀,我其实昨晚就试着下了一回地,你们都睡得很死,所以不知道。”
杨帆啊了一声,说道:“唉呀,那……那可要恭喜你了!你终于……‘出道成劫’了!”
张小毛呵呵干笑几声,反问道:“是呀,总算捱过来了!你呢?也差不多了吧?”
杨帆道:“我……”忽地灵机一动:“我也装成可以下地了,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听见动静了!”道:“我也试一试!”边说边翻身而起,为了装得像一些,故意轻轻唉哟了一声。
张小毛道:“还觉得痛么?要痛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休息一两天后再下地不迟。”
杨帆道:“没事。”边说边轻轻跳下地去,故意兴奋地叫道:“啊!我也可以下地了!哈哈!真的,我一点也没觉得痛!”
“是么?那……我也给你说一声恭喜了!”
“哈哈!”
杨帆刚被刀家庄抓进来那几日,因与大家不熟悉,很少理睬别人,整天只是小心翼翼地自己在屋里活动。
而张小毛等人也因为和他不熟,加之又刚被净身,身体虚弱,所以也不主动交谈。
但过了三日后,大家精神已好了一些,都是半大孩子,哪里耐得住寂寞,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相邻净房的孩子们便开始隔着一道墙壁交谈起来。
如今两人虽然还未亲热到可以呼兄唤弟的地步,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两人隔着墙壁说了一会,其他净房的孩子们便也发出了声晌。过不多会,彭小完也兴奋地向大家宣布自己可以下地的好消息,于是大家又扯起嗓子相互道贺一番。
原来下地所需期限并非雷打不动的日期,其早迟不但与刀儿匠的手艺有很大的关系,也与受阉者的体质强弱分不开。
在这几名孩子里面,彭小完张小毛身体要好一些,而魏芝高朝晖二人稍弱。杨帆虽然外表瘦小,但体质并不弱,所以假若他被做了手术的话,也完全有可能比寻常孩子早一二日“出道成劫”。
大家说笑一阵后,天井里忽传来陈师傅的声音:“啊,这么高兴呀,一定是有人可以下地了吧?”
张小毛道:“师父,我、杨帆、还有彭小完三个已经可以下炕了!”
陈师傅笑道:“那恭喜你们三个了!”叫一名小伙计将三人的房门开了,让他们到天井里稍示活动一下四肢。
又吩咐那名小伙计:“今天是这三名孩子出道成劫的好日子,得庆贺一下,你快去叫厨房给他们一人来一碗炖肉面吃,喝了二十天稀饭,也真难为他们了!”
三人听说有炖肉面吃,都甚喜欢。魏芝听了也道:“陈师傅,可不可以也给我们来一碗炖肉面吃?”
陈师傅笑道:“啊,那可对不住了,这炖肉面是专门用来庆贺你们出道成劫的好日子的,你还没出道,我可不能坏了规矩!”
彭小完呵呵笑道:“谁叫你身子不争气,还下不得地,想吃炖肉面条,再等两天吧!”
魏芝啐道:“明天我就可以吃到,你先吃一天又有什么了不起。”
三名孩子被关在净房里二十多天,忽得自由,自然兴高采烈,在天井里或小跑,或挥拳踢腿。那些还不能下地的孩子们见了都甚羡慕。
有一些孩子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也出声向他们道贺。这时大院中所有的净身房都住满了,大家虽然还不能下地,但也差不多了,所以心情都比刚进净身房时开朗了许多。
活动一会后,那名小伙计便用一只木托盘端来了三碗炖肉面。
三人有二十天没吃荤腥食物了,见到热汽腾腾的炖肉面,都是眼放绿光,哪里客气,各抢了一碗面条便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彭小完故意走到魏芝的房门外去吃,边吃边笑问道:“好香呀!想不想来一口?”把魏芝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陈师傅笑看了一会,忽道:“你们三个都过来,边吃边听我说一些今后要注意的事情。”
于是三人端着面条走到他面前。陈师傅说道:“今天是你们三人的大喜日子,对你们而言,这天的意义便好似生日一样重要,你们一辈子都要牢记这个日子。”
叹息一声,又道:“但我又得提醒你们一下:过了今天,你们便不要再互相恭喜,说‘大喜’这类话了,因为这话不吉利。”
张小毛诧道:“不吉利?说恭喜话如何不吉利了?”
陈师傅叹道:“因为这大喜事对你们而言,就是终于出道成劫。我想你们都不想再挨一刀吧?如果今后别人向你恭喜,那就等于是咒你再挨一刀了!”
张小毛哦了一声,问道:“那我们这辈子就不能再说‘大喜’‘恭喜’这些话了?那万一遇见别的好事,也不能互相道个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