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翌王府别院
不知道为何,
苏伊桐感到这几日格外的漫长。
院中的这株梨树,
朝暮间,便如雪铺白一地。
她再没去过槭临轩,
他也没有来,苏青宇也没有。
一日前,她去佛堂拜祭王妃,
发现高门紧闭,还上了锁。
她想问,可门口冷清得连个侍卫都找到。
只得悻悻而回。
郊野破庙晨
夏血鸢睁开惺忪的睡眼,才舒展几下酸痛的臂膀,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幽幽的笑。
她一怔,几步来到火凤身前,美目霎时间撑得硕大,惊呼道,
“文训,你快来看!”
但见火凤侧躺在地,
一动不动。
就连呼吸的微弱起伏都没有。
直瞪瞪的眸子,像死人般空洞,
可刚才明明是他在笑,
夏血鸢目光诧异,
明知他一息尚存,
仍忍不住去探火凤的鼻息。
他的脖颈、前胸、手臂赫然布着密密麻麻的血痕。
破烂的衣襟,被冷汗浸得透湿,
一缕缕凌乱的发丝夹杂着血污和泥土,
粘着湿漉漉的面颊。
整整三天,毒已三重,
这种地狱般的折磨,
本就非常人可以承受。
而这魅者却鲜少发出声响,
特别是在夜里,
安静得令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即便是当年的文训…
百年之毒,
乃是灵隐宫之圣法,
怎么可能连一个少年的意志都摧毁不了。
突然,火凤干裂的猛唇抽了两下,
“哇”的呕出一滩血水,他幽幽一笑,用涣散的目光斜晲着夏血鸢,
“怎么了,姑娘舍不得我死啊?”
沙哑的声线,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令夏血鸢脊背发凉,
“你不说,就休想死。”夏血鸢冷喝。
见火凤挣扎想要起身,柴文训拽起他的衣领,拖着他靠到一根石柱上,淡然开口,
“这毒还尚浅,若你现在说出来,本座便赐你死个痛快。”
火凤深陷的眸子里逝过一道凌厉的锋芒,继而愈发的暗淡。
他缓缓合上眼睛,鄙夷的念道,
“还有…什么下三滥的伎俩,全…使出来吧,能活着多好啊,哪有嫌命长的。”
柴文训发出唏嘘的冷笑,
“虚夷老族竟有如此高徒,确是令本座钦佩。只不过你的主子,未必配得上你这份赤诚忠义。”
他语气含着深意,
火凤并没有理会,
干脆别过头,
柴文训等了片刻,正欲再开口,火凤扭曲着的眉宇忽然开始剧烈的颤粟。
一条条紫黑的筋脉从额头暴起,迅速蔓延至脖颈,火凤掐住自己的喉咙,疯狂的撕扯着皮肉。张得近乎夸张的嘴,不断的向外呕着血水,就像有什么活的东西,正在搅拌着他的五脏六腑,横冲直撞的想要冲出他的皮囊,将他撕裂。
没过多久,他浑身抽搐了两下,失去了知觉。
毒,已入骨。
这灼脉噬髓般的剧痛,终是熬不过了。
混沌中,
火凤渐感面颊微暖,
他吃力的撑开眼皮,触了满手湿凉,
是…青苔…
他扑棱一下坐起身,
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块大青石上,
周围棕绿幽深的密林。
这苔藓为暗紫色,泛着一股微微的腥气,人称“灯芯草”,乃是月凌山独有,师父说可吸游魂,聚散魄。
可人的魂为什么会散?
师父不回答,
他便也不再多问。
望着眼前雾气昭昭的林子,
火凤心潮澎湃,
月凌山啊,我回来了——
一个跟头翻下青石,
他如脱兔般向着苍健粗壮的松柏树林纵跃而去。
“师父!徒儿…徒儿…回来了…”
火凤跑得气息凌乱,手撑住院里的大水缸重重喘着粗气。
水中倒影着人影,眉目清秀,意气风发,他得意一笑,定睛细细端详着。
“臭小子!舍得回来了——”
一声清朗的喝,火凤回身,但见一袭颀影长立,乃是位面如冠玉的白衫公子。
“师父——”火凤纵至近前,恭敬叩首。
公子脸色一沉,冷哼道,
“你还记得回来。”
“徒儿几次回山,师父皆闭关不见,”
火凤眸色晶亮的凝视白衫公子,
“现在见到师父,平安无恙,徒儿总算放心了。师父…”
话未语完,白影御风朝后山飞去,火凤急忙纵身追了过去。
跟随白影来到一山坡。
晨光煦暖,茵草涟涟,
清风送着缕缕醉人的花香,
轻抚过火凤湿热的面颊。
这惬意的春光,令火凤心情愈发舒畅。
遥望不远处,一方白玉石亭。
便是平日来师傅传授心法之圣地,
火凤三蹿两跃来到玉阶下。
不由得心中大喜,
但见白衫公子对面,
一人紫袍金冠,气宇轩昂,
正悠然品茶,乃是翌王赵宗奕。
“殿下!火凤不知殿下驾临月凌山,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火凤匆忙下跪。
赵宗奕满面春风,温语道,
“快起来。”
白衫公子也是一笑,点头道,“凤儿,过来坐下。”
在二人中间的石凳上坐下,白衫公子提起玉壶,火凤忙接了过去,恭敬的为二人斟上七分。
白衫公子点点头,面露悦色,朝火凤言道,
“殿下已在这等了足足七日,你却才归山,真是不懂规矩。”
火凤一愣,拱手正欲开口,赵宗奕微笑道,
“无碍,本王平日里鲜有闲情,饱览北缙的山河春色。这几日在月凌山,与前辈饮茶观景,直感心旷神怡,反倒觉得不舍得时间过得太快。”
白衫公子回道,
“老朽亦独栖多载,不问世事,能有性听殿下畅谈家国天下,也是意犹未尽呐。”
二人一阵朗笑,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聊起来。
火凤深深凝视着赵宗奕,目光透着如春日一般温润融暖的光。
他又望望白衫公子,满面崇敬。
他甚至一时妄想,
时光能停留在此时此刻,
师父、
殿下、
月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