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听见白衫公子冷咳两声,
“凤儿,殿下在等你回话。”
火凤旋即转醒,望见赵宗奕正眼神灼灼的注视着自己。
“额…殿下所问何事?”
赵宗奕面色骤沉,点了点桌上的纸,问道,
“你查了这么久,可知此物是何来历?”
火凤拾起纸,见其上绘着一圆双龙奉日之纹,
他一笑,爽言回答,
“殿下交代火凤的事,自然查得透彻。此物乃是北缙皇族的信物。”
“哦?皇族的信物?那为何本王没有见过?”赵宗奕皱眉狐疑。
“回殿下,此玉佩之料称为“华碧”,乃是绝世美玉,世间无双。圣上命能工巧匠细琢成三块玉佩,除了自己以外,还送给了平王赵崇瑜和老王爷赵崇霆。皆刻有双龙奉日之纹。而据火凤所查,平王的玉佩还随身携带,而老王爷那一枚早年在东征陇海之时就已被不慎摔碎。而…圣上那一枚,比起其他两枚存有些许不同,双龙所奉之日,乃是玉石本身的一处丹红,恰如其分,浑然天成。与殿下让火凤去查的玉佩,一模一样。”
“继续说下去!”赵宗奕急切追问着,
火凤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又道,
“此玉落在樾族部落的一个采茶女的手里,那女子名叫樊花,是樾祖里最美的女子,称为“圣女”。
樾族自古来有个习俗,圣女年满十八,便要将冰清玉洁身子进献给天神之子,也就是御族长老,算是…对天神的敬畏。可这…樊花…却在行礼之日…被发现已非处子之身。”
“竟有此等事?”赵宗奕目光诧异,
“樊花死活不肯讲出奸夫是谁,长老便一怒之下,欲将她处死。行刑之时,在其身上搜出这枚刻着龙纹的华壁。长老见这玉色稀绝,自然不是俗物,那时候御族境外,缙、夏、烽、三国为争燕霞六州,战事频繁。这玉佩说不定是哪国皇族贵胄之物。既然留了如此贵重的信物给樊花,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樾族自古以来,都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部落,无甚兵力,长老怕引火烧身,便将樊花囚禁,再做打算。谁知,十月后,奸夫没等来,无人问津的樊花却在善心大发的狱卒掩护下,偷偷产下了一个男童。这简直是对天神的大不敬!长老发现后,恼羞成怒,对樊花施焚刑,火火的烧死在天神庙前。那孩子…却不知踪迹…华壁也随之下落不明。”
赵宗奕面呈欣喜之色,
“如此说来,这…男童…是圣上之子?”
火凤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回殿下,那苏青雨本该姓赵,他便是缙帝之子。”
“是…是…”赵宗奕的声线激动得有些颤抖,他起身,将那花纹展在手中,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又道
“此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请殿下放心,”火凤起身跪拜,掷地有声的回答。
“此乃皇族绝密,火凤怎能与外人言!”
“好——”赵宗奕敛了悦色,看向一旁的白衫公子,说道,
“前辈的高徒确为本王立得大功,他日必有重谢。”
白衫公子起身,朝着跪在地上的火凤冷冷一笑,如玉的面庞霎时间罩上了鬼魅的雾霭,火凤一愣,瞪大眼睛惊诧的望着白衫公子。
“你可还有话说?”白衫公子话语冷厉。
“没有。”
火凤的眼眸渐渐暗淡,
“火凤先行退下,他日…再与殿下举樽共饮。”
说完,
他突然错身朝着来时茅屋那个空荡荡的方向挪转几寸,倾伏在青石地上,
过了一会,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轻轻念,
“徒儿…拜别师父了…”
霎时间,
火凤感到喉咙剧痛不已,
呼吸困难。
眼前的白衫颀影,拂风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张如鬼魅般阴森的面孔。
柴文训钳着他的喉咙,冷冷的瞪着他,
继而勾起邪魅一笑,
“本座说过,你若说出来,便赐你个痛快。”
说完,“咯吱”一声脆响,
他拧断了火凤的颈骨。
几乎是与其同时。
惊空遏云的鹰唳之声,响彻天际。
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近,
夏血鸢箭步跨出破庙,
一黑影如箭,俯冲直下。
“文训,快走…”
险避过夙儿凶猛的攻势,夏血鸢慌乱的扯起正蹲在火凤身前,蹙眉忖思的柴文训,身形闪逝。
知汝远来未太迟,
好收吾骨归月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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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皇宫寝殿
一抹余晖融暖,洒在赵崇琰威严的面庞上,现出几分温润之色,他正垂眸看着身前几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身上华贵的褐金龙袍。
扫见身旁的林禄海,不仅是在摇头,还打了个哈欠,赵崇琰面色骤冷,将手一摆,婢女赶忙叩首退出殿外。
“这件又怎么了?”赵崇琰沉声斥喝。
林禄海不慌不忙近前,噙着笑附身道,
“圣上啊,这件啊…倒是尽显圣上的尊贵…可奴才担心少主见到会…敬而远之啊。”
“哼。”赵崇琰虎目圆瞪,随即焦躁的踱起了步子,不耐烦的念着,
“上一件你说什么衬得朕严正冷厉,那孩子会望而生畏。这身又是敬而远之!朕折腾了五六身,你倒说说,到底该怎么穿!”
“哎呀,圣上莫要动气。”
林禄海手提玉壶,翘着兰花指为缙帝斟杯暖茶,奉到身前。
“奴才自然知道,圣上急不可耐,这心思早就飞去槭临轩了。奴才的意思是啊,这慑人心神的并非金冠龙袍,而是圣上这副不怒自威的龙颜。”
赵崇琰接过玉盏,急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禄海温语,“老奴那一日去见少主啊,穿得是粗布素袍,吟得是轻言软语,处处都用着心思。可老奴看得出来,少主仍是战战兢兢有所防备。您现在要御驾亲临槭临轩,若是不能以对常人之心对待少主…老奴只怕会欲速而不达啊…”
赵崇琰若有所思,林禄海又道,
“圣上既已决定收少主为义子,并公告天下,那便要做得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才好。”
“哎…禄海哪…”赵崇琰虎目温润,涌动着细碎的光亮,
“你可知这一月来,朕的心情乃是朝暮如年啊,总想着与他见面之时的情景…朕想要将所有亏欠他的,都补给他。可是…为了保全于他,朕又不得不隐藏他的身份。朕…朕…痛心哪…收他为义子,乃是迫不得已…好令他归姓为赵。可那是…那是…朕的亲生血脉啊,是朕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哪…朕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啊,视他为普通人哪。”
赵崇琰激动得嘴角微微颤粟,语调也近乎哽咽。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林禄海赶忙搀赵崇琰坐下,
“圣上哪,如今最重要的,是隐藏好少主的身份,那道长的谬语便不再是圣上的心病。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圣上这番心意,少主早晚都会体会到。依奴才看啊,若是此去槭临轩,圣上无端端的收一个无品无阶的草民为义子,还是太唐突…众议成林,悠悠众口岂能封得尽。若是少主的身份被泄露…节外生枝,可就麻烦了。”
赵崇琰沉叹,林禄海又道,
“圣上不如…先在奕儿军中为少主安排个军职,奕儿与圣上心意相通,定会助少主多做出些政绩。到时有了由头,再收为义子,册封为王也就顺情合理多了。”
赵崇琰点头,忽得愁眉一展,又蹙得更紧,“初次与他相见,朕岂能空着手,应要带上件礼物送给他,送什么好呢?”
林禄海笑道,“眼下还有三日,圣上莫急,珍宝阁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要不奴才陪您去选选?”
赵崇琰没有回答,只起身兀自踱起步来。
良久,一声朗笑,
“你不是说那孩子拜了骥儿为师吗,那当是习刀了。这从军入伍,怎可无马无刀?且将朕的麒麟兽和金焰刀赐给他!”
望着赵崇琰郑重其事的模样,林禄海彻底泄了气,无可奈何,
“哎呀…圣上,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圣上将御用之物随便赐给一个平民,那根见面就收他为义子,有什么区别。”
说着又极小声的叨念,
“再说,少主身子骨单薄,那金刀未必耍得动。要赐…也该赐给奕儿!”
“大胆!”赵崇竟然听见了,琰勃然大怒,惊得林禄海“扑通”跪倒,叩首就像啄米,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赵崇琰沉着脸也不瞧他,过了好一会才理他,“起来回话。”
林禄海垂眉敛目的起身,不再言语。
沉默良久,赵崇琰沉言开口,
“朕当然知道,你对奕儿的心思,朕又何尝不是啊,这些年来朕一直将他视为己出,当成亲生骨肉一样对待。朕收那孩子为义子后,便会将此消息公告天下四海,那便是…让奕儿安心做他的储君…这天下仍然是他的…”
说着,赵崇琰目光变得深邃,浑浊的眼底氤氲出一片薄雾,
“禄海啊,朕…老了…只希望能将自己的孩子安排得身名两泰,能食甘寝安,无忧无虑的在朕身边生活下去。”
林禄海眼圈一红,双掌捂住赵崇琰微颤的手掌,重重的点头。
“圣上放宽心吧,奴才虽然只见过少主一面,却看得出来,少主对奕儿甚是钦佩敬仰,若是…成为了奕儿的皇弟,少主便更会紧随着奕儿,将来啊,必定会变得和奕儿一样优秀。他们两兄弟啊,就会像当年的圣上和老翌王那样。”
此番话,
听得赵崇琰龙颜大悦,
他用手捋腮下银髯,
哈哈哈的朗笑起来。
缙帝三日后御驾亲临的消息,霎时间令王府上下乱作一团,李管家指挥着众婢女侍从,出出进进,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就连苏伊桐的别院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金缦虹绫、张灯结彩,妆点得宛如过节般喜庆。
院里的梨花,终是谢了。
被侍从婢女忙碌的脚步,碾作了尘土,
苏伊桐呆望着一树空枝,怅然若失。
突然,
槭临轩来人唤她。
这是数日以来,
他第一次召她入府。
不知不觉更新了这么多了
火凤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好心疼他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