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原一地自有海上贸易以来,丝绸、茶叶、瓷器深得海外不少国家喜爱,那些商人们为了这些精美如神迹一般的货物,不远千万里,历尽艰辛而来,便是为了用本国产的金银器皿,珍珠宝石、玛瑙水晶、地毯女奴等等换取这东方大国的好东西。
大庆之前,各朝与海外贸易倒也频繁,只到了本朝,有太祖爷一纸禁令,之后历代皇帝也是时松时紧,直到如今二百年过去,倭寇之患愈演愈烈,嘉靖帝深恨倭寇,便将老祖宗的海禁做的最是彻底,片板不许下海,百姓不得与海外贸易,只少数如渤泥、暹罗、古麻刺、真腊、、占城、苏门答刺、锡兰、苏禄、古里、古麻刺、爪哇、满刺加、柯支、扶桑、琉球、朝鲜等国家的商船可以朝贡之名,进入大庆海域。
只如今不比当年,如今东南沿海商业发达,苏杭之地百姓家家可闻那机杼之声,人人都会种桑养蚕,纺布织绸,这些东西做出来,销往内地的少,多都是靠着海上走私的商人销往海外,赚取大笔的白银。
而胡元这类商人,便仗着身在海外,祖籍却在中原,与大庆没有断掉联系,他自己也自认还是大庆人,这厢是两头便利做起走私的生意来,那是顺风顺水,说起来这买卖也不难,只不过就是来到大庆寻着那肯出货的商家,花银子买下货物,再用自己的船送到外海,寻个地儿与那些海外来的客商交易,从中赚取差价罢了!
买货与卖货都不难,大庆的东西物美而价廉,海外的商人人傻钱多,好买也好卖,最难的便是将东西弄出去,又在海上要防着那些跟蝗虫似的,随时会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的海匪,这帮子便是由那日本的浪人、武人还有东南沿海不少日子难过,下海为匪的在姓组成,因而胡元最头疼的便是同这些人打交道,幸得他祖辈出海早,又多年在海上讨生意,与那两大匪首都有些交情。
而那些原本应该最被这些走私商人忌惮的大庆水师,却早已是形同虚设早不被这帮子人放在眼里了!
“一群我们用银子养着的废物,有何怕哉?”
胡元自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商队,养了几十名身手高超,擅打海战的护卫,他做这生意也是有些年头了,在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么些年积累下来,他也算是身家不菲了,在宁波、苏杭、淞江府各处都置有宅地,这几日他便在自己宁波府的宅子里宴请了不少文人雅士,众人吃酒狎妓,评鉴古董书画,弄得不亦乐乎,胡元自觉虽出生蛮夷,但论起书画上的造诣,比起在座的这些十年寒窗的穷酸秀才们,亦是不遑多让的。
胡元此时正倚在身后美婢的胸口之上,脑袋舒服的枕在那高耸的两团山峰之间,却是拿眼儿死死盯着面前的一幅字,问道,
“文山兄这幅画收成多少银子?”
那被称为文山兄的人,生的干瘦,山羊胡子稀疏,此时也枕在一个美婢的大腿上,一面吃酒一面得意的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千两银子!”
胡元闻连连点头,
“果然好运气……这方圆庵记乃是米芾早年所作,虽比不得他晚年时所作名气大,但结构严谨,中官紧缩,方圆兼备,章法自然,一千两银子收的值,这是何人所售,不知可还有米芾的其他大作,可是还肯割爱?”
那文山兄嘿嘿的笑道,
“这乃是个京师里来的纨绔子弟,在宁波府里吃喝玩乐,花销太大,便将这画送到我开的当铺里做了死当,听我柜上的掌柜道,那小子手里好似还有好货,这米芾的字儿不过是其中最差的一样了!”
“哦……是么?”
胡元立时来是兴致,推开身后的美婢坐直了身子问道,
“可知晓此人在何处落脚,是甚么来历?”
文山兄应道,
“是鄞县尤家的子弟,早年跟着老子去了京师,这几日回来奔丧,却是浪荡成性在丧期也要出来眠花宿柳,成日家都在红云楼里泡着,为那头牌芙蓉娇花了不少银子,你此时去寻多半是能寻到的!”
胡元闻言大喜,
“原来在红云楼,好好好……我与那红云楼的老鸨倒是相熟,请她引见引见正好!”
当天晚上尤晨光正斜倚在窗前听芙蓉娇弹曲,却是一脸的百无聊赖,将手里的空酒杯儿抛上抛下,
“这宁波府里好玩儿的东西,我已是玩遍了,与京师相比也无甚稀奇之处,再等两日我要去苏杭瞧瞧了……”
芙蓉娇听了手上的琵琶声一顿,目含幽怨抬头看向他,
“公子爷真狠心离了娇娇而去么?”
尤晨光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道,
“怎得……舍不得爷?”
芙蓉娇大眼儿含泪,颤声道,
“一夜夫妻百日恩,奴家同公子爷做了这好些日的夫妻,公子爷便对奴家没有半分不舍么?”
尤晨光哈哈一笑道,
“有甚不舍的,你我乃是露水的夫妻,这日子一到便各奔东西,各自念着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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