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低声道:“一众大臣轮番在御书房和父皇寝殿外跪请,父皇今早已经下了废后的圣旨,把王氏和萧顺囚禁别院,此生不得再回宫,王氏一族牵扯到的许多桩案子也交由专人彻查了。”
秦灼闻言,第一反应竟是皇帝这旨意下得早挺好,那晏倾就不用再想别的法子要王氏母子的命了。
如此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谢无争说完王氏母子的下场,见秦灼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还有些走神,不由得问道:“阿灼在想什么?”
秦灼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着皇上这次处置王氏母子比上回涣州那事快多了。”
谢无争闻言,神色微诧,低声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不是殿下在问我么?”秦灼也压低了声音同他说:“若是别人问我在想什么,我只会回他一句:与你何干?”
谢无争低头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同内侍们一起行过宫道,穿重重拱门,踏过满宫秋色。
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不少老大臣,三三五五地走在一块,有的捶腿有些按腰,一个个看着都累得不行,但看神色分明又是高兴的。
他们瞧见谢无争了,就连忙正色行礼道声“大殿下万安!”
谢无争会正儿八经地给他们还礼。
秦灼在边上就跟着他一道朝众臣拱手行礼。
待到寒暄两三句之后,两边人各自转身离去,谢无争便同她说那些大臣的名讳、身居何职,这次皇上能这么快下决心废话,皆因这些大臣们跪的勤。
秦灼时不时同他搭句话,不多时,便行至御书房。
“咱家给大殿下,秦大小姐请安了。”守在门前的梁公公上前同两人道:“皇上留了晏大人说话,这会儿谁都不能进,还请两位在外头略等一等。”
秦灼和谢无争虽然不知道兴文帝为什么要单独留晏倾这个从六品的小官说话,但两人还是极有默契地异口同声道:“这是自然。”
声落,两人对视了一眼。
而后,又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虚合的殿门。
而此刻,御书房内。
伺候的宫人内侍都被兴文帝遣了出去,偌大个御书房里只剩下他和晏倾两个人。
“自从你去御史台才多少时日,先是逮住了二皇子流连勾栏,又牵扯出王氏一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如今皇后被废,二皇子也不中用了。算起来,那些在朝中待了半辈子的老臣都没你这一个月做的事多……”
兴文帝兴文帝因为连日来寝食难安憔悴了许多,坐在阴影里,凝眸看着晏倾时,帝王威仪之下,掺杂着几分阴沉之色。
他问晏倾,“你做这许多事,所图为何?”
晏倾沉默着,一时没有开口回答。
上次问他“所图为何”的人是秦灼。
那他说什么来着?
说求权势、求名利,说富贵险中求。
那人当场就揭开了他老底,把那些假话撕得稀烂。
晏倾很快就从回想中醒过神来,正色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让百姓之愿传达天听。”
今日乌云遮日,天光暗淡。
他站在御案前三步远的地方,微微低头,半张脸便笼罩在了阴影里。
“分忧?”兴文帝听到晏倾说着这话,就想起了这三天不断有大臣来进言,跪请,且不仅是朝堂这些人闹得欢,后宫的妃嫔们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跑出来揭发王氏这几年谋害皇嗣,闹的前朝后宫都没个安宁地儿。
兴文帝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你真的是在为朕分忧吗?”
晏倾正色道:“是。”
兴文帝闻言,顿时:“……”
以前每次都是臣子跟他表忠心,拼命地说一大堆话来证明,结果这个晏倾完全不走寻常路。
君王问话,他竟敢只回一个字。
兴文帝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继续说点什么,顿时脸都黑了,“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跟秦灼的那点事?”
“臣斗胆,敢问皇上说的臣与秦灼是哪桩事?”晏倾问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没看出半点斗胆的样子来。
反倒是字多说了好几个。
兴文帝非但没看到晏倾惶恐不安,反倒还问起来了,一下子连气息都不太顺畅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秦灼火烧栖凤宫那夜,你同众御史在御书房参王氏一族数条罪状,怎的那么巧?不早不晚,偏偏是同一天?”
晏倾字字清晰地回道:“王氏罪行累累,天意如此。”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神色一点都没变化。
兴文帝对此,也毫无办法,只继续道:“这几天你翻出了那么多有关王家的案子,近至十几日前,远到十几二十年前,你一个从六品的小御史,初入朝堂就敢推倒王氏,朝中文武竟有大半都为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