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经连着赶了五日的路了,休息一下吧。”
傍晚,一段荒无人烟的官道旁,一群穿着轻便骑装的士兵牵着马在河边简休整。
吴勤凑到顾岩廷身边小声提议,心底实则害怕极了,自从宋挽失踪,顾岩廷脸上就没有一点好脸色,成天风雨欲来,吴勤说话都要小心点,以免撞到顾岩廷枪口上。
顾岩廷捧着河水洗了把脸,表情仍是冷峻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原地休整,明日卯时再出发。”
吴勤没想到顾岩廷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站起来激动的向众人宣布:“所有人原地休整,明日卯时再出发,自己的马自己喂好,抓紧时间休息,路上谁要是敢掉链子,我抽谁的鞭子!”
“谢校尉!”
众人齐声答应,连忙喂马找地方休息。
吴勤复又在顾岩廷面前蹲下,从怀里摸出半块干巴巴的烙饼来,问:“大人要吃点么?”
他们是奉赵擎密令离京的,除了他和吴易,顾岩廷只从校蔚营点了五十精锐,一路轻装急行,昼夜兼程,一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别说他们熬不住,顾岩廷自己的眼睛都熬得通红一片。
顾岩廷没跟吴勤客气,掰了一半烙饼走。
烙饼揣了三日,干得跟石头一样硌牙,吴勤要不是真的饿了,根本吃不下去,顾岩廷却不嫌弃,一口一口嚼着。
看着贼有劲儿,像是在吃死敌的肉似的。
吴勤看得有点害怕,主动找话题问:“大人,咱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问题一出,顾岩廷的眼刀子便横了过来。
吴勤脖子发凉,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忙用烙饼堵了自己的嘴,灰溜溜的到一边草地坐下。
他也累坏了,两腿酸软得根本不听使唤,一坐下去就不想起来,然后开始怀念在巡夜司吃闲饭的日子。
那个时候多逍遥自在啊,没事就在城里瞎晃荡,顶多偶尔抓几个小贼凑个数撑撑面子,俸禄就轻轻松松就到手了,不像现在,累的要死,俸禄虽然翻了好几番,但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过累归累,这日子过得却也算有滋有味,至少不用处处逢低做小,身上的衣服都比之前气派多了。
吴勤想着想着便有点困,耳边却传来马蹄声,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其他刚歇下去的人也都和他反应差不多。
不过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顾岩廷已经提前察觉马蹄声,顺着河堤上了官道。
啧,反应这么快,这还是人么?
吴勤在心底嘀咕了一句,跟着爬上河堤,一匹黑棕马很快呼啸而至,在看到他们后,提前勒了马缰绳,却还是扬起不少沙尘。
吴勤眯了眯眼,马背上的人没有下马,对顾岩廷说:“我家侯爷请顾校尉去郴州同福客栈天字一号房找他,他有要事与顾校尉商议。”
侯爷?哪个侯爷?
吴勤搞不懂,顾岩廷问:“侯爷有什么发现吗?”
“顾校尉去了便知,属下还要回京报信,不便久留。”
那人说完,一挥马鞭继续向前奔去。
嘿,话不说清楚就跑,这要是延误了军情,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吴勤刚想叫人把人拦下,顾岩廷沉沉道:“不用追。”
吴勤停下,看着顾岩廷问:“所以我们就听他的话去郴州找那位神神秘秘的侯爷么?”
顾岩廷没有立刻回答,显然是在考虑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吴勤眼皮一跳,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凑近顾岩廷低声问:“大人,陛下到底给你交代了什么事啊?”
在进校蔚营之前,吴勤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就是京兆尹,那人总爱找借口来巡夜司捞油水,还总差使巡夜司的人干苦力,比市井无赖还要无赖。
吴勤知道侯爷的身份很高贵,他这种小人物这辈子能说上几句话就不得了了,但他更知道,侯爷的身份再高贵,也贵不过龙椅上坐着的那位。
顾岩廷要是真的去郴州找那位侯爷,那就是违抗君令,是要砍头的大罪。
共事差不多一年了,顾岩廷一听这话就知道吴勤在想什么,眼皮微抬,定定的看着吴勤,吴勤摸摸鼻尖,说:“大人,上次天花泛滥,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我和兄弟们都相信跟着大人不会有错,但如果是要去卖命,大人总要让我们死个明白不是吗?”
如果不是遇到顾岩廷,吴勤这辈子就待在巡夜司混吃等死了,什么出人头地、建功立业都和他没什么干系,他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但对应的,他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可能会听家里的话娶一个本分老实算不上多漂亮的娘子,生几个不听话的孩子,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夫妻俩也会脸红拌嘴,就这么平平凡凡的到白发苍苍。
顾岩廷知道前路叵测,他把吴勤的话听进去,思忖片刻带着吴勤回到河边,刚刚惊醒的众人大多已经坐下休息,见两人回来,都抬头看过来,身体还是倦怠得不想动弹。
顾岩廷的目光自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而后沉声道:“太子私自放走卫阳侯嫡子楚逸辰,欲图勾结乱臣谋反,为了不打草惊蛇,陛下将国公卫振烃手中的兵符给了我,让我带人秘密赶赴睦州,一旦确定有反贼作乱,立刻带兵镇压,无论乱贼之中有什么人,特殊情况下一律杀无赦!”
这些事并未在瀚京传出风声,甚至连朝中知道的人都很少,原本懒懒散散躺在地上的众人被惊得坐起来,皆是觉得匪夷所思。
太子就是昭陵的储君,日后皇位不就是要传给他的吗,他为什么还要谋反?
吴勤也被惊得掉了下巴,他还以为他们这一路是要赶去杀什么贪官,没想到竟然是要抓反贼。
这儿子跟爹造反,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众人不知背后缘由,都是不大能理解,顾岩廷也没详细解释,继续说:“越安侯提前出发查到了一些事情,并且已经派人回京禀报,我现在要带你们先去郴州和越安侯汇合,若是到时情况过于复杂,来不及向陛下禀报,我也会先斩后奏,此行前去可能会有很多危险和变故,我不能保证你们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但我保证,只要你们活着回来,你们的名字将会被载入昭陵的史册,被后世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