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寿安宫里,斛律真躬身参拜,却双目无神,神情呆滞,任谁见了,都知她满腹暗涌。
木颉丽自食其言,重返皇宫,这让斛律真又失望,又愤怒,整日板着个脸,成了个怨妇。
即便是给胡皇后请安,幽怨之情,也尽显在脸上。
胡太后能猜出来她的心境,便堆出些笑容,尽显仁爱。
“坐下说话~”胡太后招了招手,斛律真便走上前去,坐于对案。
斛律真素面朝天,满脸憔悴,眼里红红的,尽是血丝,惹得胡太后叹了口气。
“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反倒不讲究了,这粉黛不施,妇容不正,哪有皇后的凤仪啊?”
斛律真满腹委屈,泪水在眶中打起转来。
“母后…皇帝根本不想让儿臣当皇后…他爱的人…是木小齐…”
“你胡说什么?切记,当谨言慎行才好!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胡太后紧皱眉头,摇头叹道,“新皇登基,少不得册立夫人妃嫔,世妇御妻!后宫美人三千,都是天子妻妾,你身为天子正妻,中宫之主,自然当有方寸海纳的胸襟,当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不然何以为后宫表率?”
“儿臣不得君心,有何颜面成为中宫之主…”斛律真抽抽鼻子,把眼泪逼了回去。
胡太后摇头晃脑,笑道:“你看看太皇陛下,便知我的处境!我初为长广王妃之时,太皇对我可是偏溺独宠,夫唱妇随,相敬如宾!自他当了皇帝,后宫美人如云,便也顾不得我了,一年半载,也难得与我相处一回,我又能如何?我不仅不能抱怨,还要为他布告天下,遍选美女,只为讨夫君欢心,此为妇德,你该学我才是!”
斛律真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只是一想起那木小齐,儿臣就心如刀割,儿臣自知没有母后的气度,实在不敢当这皇后之位…”
胡皇后撇撇嘴,叹道:“好在你只说不敢,若说其他的话,可是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了…”
斛律真轻拭眼泪,抬头问道:“母后此话何意?”
“这道坎总是会迈过去的!”胡皇后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道,“我已经和皇帝说了,不管他如何宠爱那木小齐,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不过你也要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
斛律真怏怏地答道:“是,母后~”
胡太后欣然一笑,说道:“再说了,花红能有几日,待到后宫充盈之时,新人笑,旧人哭,谁又能保证,那木小齐能有几日荣宠?你啊,也别总是盯着她不放,寻她不是!”
斛律真听了,释怀了不少。
“母后说的是,儿臣记住了!”
“这就是了!皇帝已经在筹备你的册封之礼了,你就安心等着迁入中宫吧!你父亲打了胜仗,回到了京城,本就值得嘉奖,正好,也让你父亲高兴高兴!”
“谢母后!”
“我知那木小齐惹你伤心,所以啊,我已安排妥当,将她送出宫去,等你气消了,你再告诉我,到时候要不要接她回来,只依你的!”
胡皇后只把一切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这让斛律真激动万分,兴奋不已。
“谢母后隆恩!”斛律真伏身一拜,感恩之情,尽在其中。
...
东宫,如今只剩下斛律真和一众旧宫人住在里面,太子高纬已成了大齐皇帝,迁入了太极殿。
当然,陆萱也一直住在这里,守着自己的那间厢房,不曾离去。
斛律真听了胡皇后的话,在东宫静静等待,静候着自己登上皇后之位的那一刻!
这一日,外面传来一阵祥和安乐的鼓乐之声,一行人吹吹打打,直至东宫。
“圣旨到!斛律氏接旨!”
只见崔公公走了进来,高声宣道。
斛律真赶紧走到院子里,跪下候旨。
崔公公打开金色圣旨,宣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斛律氏钟祥世族,毓秀名门,雍肃持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大齐,特授金册凤印,册立为皇后!迁入含光殿,钦哉!”
斛律真接过圣旨,笑容满面,说道:“有劳崔公公了!”
崔公公忙扶起斛律真,自己却跪下拜道:“老奴拜见皇后娘娘,恭贺皇后娘娘!”
斛律真惬意笑道:“同喜,我也恭喜崔公公官复原职!崔公公,赶紧起来吧!”
这回轮到斛律真扶崔公公起身了。
崔公公立起身来,又躬身答道:“谢皇后娘娘!”
礼官恭敬上前,也跪在皇后面前,捧上凤印和金册。
“恭喜皇后娘娘,请娘娘受册宝!”
斛律真颔首微笑,道:“有劳大人了,快快请起!”
陆萱听到动静,也出了房间,走了过来,颔首说道:“恭喜皇后!”
斛律真抬着头,看看陆萱,似笑非笑地道:“谢陆夫人!”
崔公公又对斛律真说道:“请皇后娘娘随老奴迁入含光殿。”
斛律真点了点头,回头看了陆萱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
是感激?不象!
“我还有些未了之事,请崔公公先行一步,我稍后就来!”斛律真笑靥如花,说得甚是淡然。
崔公公瞥了二人一眼,多有揣测,不愿掺和。
“是,娘娘,那老奴先去含光殿安排了!”崔公公说着,退出了东宫。
一众礼官也知趣地跟了出去。
陆萱看到斛律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必是有话要说。
“东宫有何未尽事宜,皇后大可吩咐我来办,东宫我住得久,自可为皇后分忧的!”
斛律真走近几步,冷笑道:“这些小事,陆夫人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该做的大事,你偏偏却忘了~~”
陆萱眼中掠过一丝疑光,便问道:“皇后此话何意?”
斛律真整整衣衫,傲然说道:“我斛律真能够登上皇后宝座,全是仰仗太上皇后,呵呵,陆夫人,这一次,你可是食言了!”
陆萱微皱眉头,幽幽说道:“皇后怎会平白无故地质疑我呢?”
“不是我质疑你,是太上皇后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是吗?太上皇后…是怎么说的?”
“太上皇后说,是她谆谆劝说皇帝,将木小齐送出宫去,以免碍我的眼,我这才答应,接受中宫之位,成为大齐皇后!还是太上皇后识大体,顾大局啊,不象有的人,暗存私心,早把自己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萱这才明白了个中缘由,只好忍了,怎好揭穿胡太后?
“你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我自然不敢与太上皇后争功!只是,我陆萱并无任何私心,还请皇后不要冤枉我!”
斛律真呵呵连声,冷笑连连,说道:“还说没有私心?木小齐是你的义女,你怎会舍得把她送出宫去?还好有太上皇后做主,替我寻回些颜面!也是啊,太上皇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皇帝自然更听她的话,这一点,你这个乳娘,是永远无法相比的!”
斛律真冷嘲热讽一番,解了气,泄了愤,心满意足地离去。
陆萱面色淡然,平静如水,然而她的心中,却翻起了波澜,斛律真的话,一字一句,有如针扎,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难以愈合!
纵然皇帝与乳娘,情深似海,又怎比得过他与亲生母亲的血缘之亲?
陆萱凭借乳娘情义,奉为侍中又如何,还不是皇帝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奴仆?
一个女人,特别是后宫的女人,只有大权在握,高高在上,才能不被人鄙视,不被人耻笑!
....
朝廷下达册后诏令,布告天下,择黄道吉日,举行皇后册封大典。
前三日,斛律真便开始斋戒沐浴,准备授礼。
礼官便开始携司神人员祭告天地,拜谒宗庙,设香炉供案,布置好一切册礼所需之物及陈设,又彩排操演数次,丝毫不敢懈怠,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