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儿,你不用担心,乳娘都安排好了!”
宫门外,高纬拥着木颉丽,泣不成声,陆萱在一旁不停安慰。
“陛下勿念,我离开皇宫,也是好事,不说别的,至少不受人打扰,可以安心养胎!陛下,就不要伤怀了!”
木颉丽感受到高纬的关怀,反倒开解起他来了。
高纬松开了手,悲戚地望着木颉丽半晌,哭道:“齐儿,我好对不住你啊,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到如今,却还是要把你送走,不能让你享有该有的名分…”
木颉丽眼中含泪,却淡然一笑,此时此刻,她倒真的不在意了。
“陛下多虑了,我心里,可是什么都没想,只盼望着早日为陛下诞下孩儿,这可是件高兴的事,不是吗,陛下?”
高纬连连点头,有了些笑意,抽泣道:“有妻如你,夫复何求,齐儿,我这一生,爱你一个就够了!”
木颉丽忙道:“陛下心中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不然,可是要惹皇后生气了!”
“今日,不提她!”高纬说着,紧握木颉丽的手,不肯放开。
陆萱叹道:“我可怜的女儿,到现在还要东躲西藏,可是窝囊!不过你放心,等到时机成熟,陛下一定会接你回宫,册立名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母亲,女儿不委屈,女儿心里,甜得象蜜一般呢!”木颉丽神情坦然,果真没有半分忧伤之情,或许是她不想流露悲伤之情,也或许是即将做母亲的喜悦冲淡了一切怨恨和烦恼。
陆萱笑容满面,欣慰地直点头。
“天大亮了,该走了,纬儿,你早些回宫去!”陆萱看看天色,又拉了拉木颉丽,说道,“女儿,上车吧,别耽搁了!”
高纬急了,万般不舍,拉着木颉丽,哭了。
“齐儿…我舍不得你啊…要不…我现在就下圣旨,立齐儿为夫人,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她!若皇后刁难,我就废了她!”
木颉丽摇头说道:“陛下的处境,我也是知道的,切莫一时用气,伤了大局,如今我有了陛下的骨肉,心也安了,只要保得腹中胎儿的平安,我便别无所求了!陛下才册立皇后,切莫因为我失了和气!”
陆萱也劝道:“斛律氏也不是个坏人,纬儿也别总与她斗气!不过是解了恨,泄了愤也就好了,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乳娘也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说个不好听的话,等到你后宫美人三千的时候,齐儿也会伤心难过的…”
“乳娘,你也不信我么,我都发过誓了,这辈子,我只爱齐儿一人!”高纬撅着嘴,不悦地说道。
陆萱呵呵笑道:“好好,当乳娘胡说好了!不过眼下,母子平安,才是头等大事!还是要避开皇后才好,她不知道齐儿怀了身孕,万一哪天失了轻重,伤到腹中胎儿,可就不好了!”
木颉丽点头说道:“母亲说得是,如今我一心只在胎儿身上,只求他平安无事,若真伤到孩儿,后悔就来不及了,陛下,就听母亲安排,寻个僻静之地,让我安心养胎吧!”
“这就对了,听我的安排,对谁都好,纬儿,别再纠缠不清了,我们该走了!”陆萱说着,拍了拍高纬的手,催促起来。
高纬依旧不放,无奈问道:“乳娘,要带齐儿去何处?”
“我使了些小钱,寻了个庵子,就让齐儿住在那里,暂时避开众人,待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那…那我岂不是见不着我的齐儿了…”
“正好,趁这段时间,你好好陪着皇后,听说她祖父新丧,你要多陪陪她,多安慰她,免得她向她父亲抱怨,疏远了你们君臣情分!”
高纬慢慢松开木颉丽,深情相对,叹道:“都说做皇帝好,我看还不如何做个山野村夫,倒可以与心爱的女子,长厢厮守了!”
陆萱没好气地说道:“胡说,若真是个山野村夫,你能遇到齐儿这么好的女子?”
高纬想想也是,长吁口气,傻笑道:“也是,乳娘说得极是!”
陆萱见高纬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拽着木颉丽的手,要放不放,便干脆抓起木颉丽的手,往车轿上拖去,又将高纬的手扯开,才肯罢休。
车轮声响,扬起一片轻尘,高纬望着远去的马车,泪落两行。
...
早朝时分,文武百官行完叩拜之礼,高纬便问道:“各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只见斛律光和弟弟斛律羡双双出列,跪倒于陛下。
斛律光说道:“启奏陛下,臣家父仙逝,恳请皇帝恩准臣回家举丧尽孝!”
高纬已听闻此事,忙安慰道:“将星陨落,国之大哀!大将军,骠骑将军,还请节哀!丁忧尽孝,自当推崇,朕准奏!朕决意赐钱百万,并设灵悼念,以表其功勋,告其亡灵,寄朕哀思,以慰生者!”
斛律光和斛律羡拜谢道:“谢陛下隆恩!”
“大将军节哀!骠骑将军节哀!”众大臣便是一阵安慰,斛律光和斛律羡二人一一答谢。
众人表完哀思,朝堂慢慢安静下来。
“家父身故朔州,路途遥远,臣与臣弟请陛下开恩,即刻启程归乡,料理家父身后之事!”斛律光拱手说道。
“准!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你们赶紧启程吧,不过,丁忧期间,不要忘了国家忧患,若有紧急军情,朕会发出‘夺情’诏书,召二位将军入京,行‘起复’之礼!”
“谨遵圣意!天佑大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兄弟拜别皇帝,匆匆离开了皇宫,回朔州奔丧。
少时,段韶出列道:“启奏陛下,边关战报,突厥又出兵骚扰我安州边境,杀我大齐百姓,夺我大齐财物,陛下,是否要派兵驱逐鞑虏,还边境子民祥和安宁?”
高纬听罢,大怒道:“可恨之极,这些鞑子,又欺我大齐,真是阴魂不散!”
段韶点了点头,说道:“大将军归家尽孝,突厥人闻得此讯,便趁机派兵扰齐,无非是想一洗前耻,只是突厥人痴心妄想,以为我大齐无人,实为愚钝!臣自请出兵安州,将突厥人驱逐出境!”
“乘人之危,可耻之极!好,朕这就授虎符给太师,出兵二十万,奔赴安州!”高纬一拍桌案,满脸怒火化为豪情壮志。
段韶怔了怔,说道:“陛下息怒!突厥贼兵不过两万,臣请三万精兵便可,定能收复安州!”
高纬怒不可遏,恨恨说道:“不止收复安州,朕还要讨伐突厥,活捉突厥可汗,以保大齐长治久安!”
高纬此话一出,群臣愕然,皇帝此番慷慨陈词,莫非是想在自己登基以来,立下丰功伟业,以耀史册?
只是突厥人游牧草原,居无定所,他们南下犯齐容易,齐军要寻他们却难,是以这么多年来,中原各国,一直与突厥关系复杂,时而为敌,时而为友,反复无常。
段韶心有不安,说道:“陛下,蛮夷常侵犯我边境,但历代先皇都未曾大动干戈,只力求邻邦相睦!何况,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只怕人困马乏,难以成军,实不利战事!依臣看来,还是沿袭旧策,先收复安州,再派使臣议和,更为妥当!
“这只会让这帮豺狼得寸进尺!朕容不得他们如此放肆!段太师,朕意已决,请受虎符,号令三军,讨伐突厥!”高纬不由分说,早已站起身来,掏出虎符,示于堂上。
段韶一惊,虎符何其威慑,令他不由自主的前行两步,却忽又停下,一掀长裙,跪倒在地。
“穷兵黩武,必损国之根基!陛下,此等军国大事,臣恳请陛下与太上皇帝共商共议!”段韶说罢,长伏于地。
众臣公见状,也齐齐跪于堂上,拜道:“请陛下与太上皇帝共商军国大事!”
高纬颇觉尴尬,慢慢收起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