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夫人毛氏,因宫中妃嫔中毒一事,身陷囹圄!皇后掌管凤印,自当彻查此事,辨清是非,然期限已至,无人应召,不能辨明事实,更无以论罪!得太后嘉其孝心,皇帝感其用心服侍,皆赦其无罪!又得宫中妃嫔世妇信任,人品口碑俱佳,特此,宣皇后懿旨,还毛氏无罪之身,以正其名,望正德夫人,以大局为重,心无罅隙,以德报怨,为后宫表率!”
五日为约,转眼便过了期限。
斛律真只能履行承诺,请了崔公公前来宣懿旨,宣布毛楚楚无罪,示其清白。
“妾身谢太后皇帝隆恩,谢皇后隆恩!”毛楚楚感激涕零,跪地拜道。
斛律真强装微笑,勉强伸出手来,说道:“起来吧,恭喜妹妹重回正德夫人之位!”
毛楚楚忙道:“谢皇后!”见皇后伸着一只手,便赶紧抬手想去握住。
谁知斛律真似是没有看见,收手回去,便转身离开了。
幸好福云殿掌事宫女不失时机的拉住毛楚楚的手,这才化解了尴尬。
一众世妇纷纷前来祝贺,毛楚楚也应接不暇。
木颉丽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却感慨不已,这场面表明,这么多人都是关心着毛楚楚的,然而这中间,有多少人只是人云亦云,或是一心想要攀个高枝的,也只有各自心知肚明了。
“谢谢姐姐!”毛楚楚走过来,紧紧握住木颉丽的手。
木颉丽颔首微笑,说道:“你本就是冤枉的,谢我做什么。”
毛楚楚拥住木颉丽,伏在肩上轻声说道:“姐姐为我做了这么多,妹妹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姐姐了!”
木颉丽安慰道:“姐姐知你无辜,所以才做了这一切,你若要报答我,便每日诵经念佛,一心向善,依旧做一个天真善良的好妹妹!”
毛楚楚喜不自禁,拉着木颉丽的手,说道:“这是自然,我便把你当成活菩萨,每日都来沾沾灵气,好修得姐姐一样的菩萨心肠。”
“楚楚!”只见和士开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木颉丽想起陆萱说过的话,对他倍加厌恶,便对毛楚楚说道:“我先走了,妹妹保重!”
毛楚楚不解,怔怔地看木颉丽离去。
和士开见状,也不觉尴尬,反正早生隔阂,便视作无物。
“恩师,我终于清白了!”毛楚楚颇多感慨。
“多得太后与皇帝宠爱,才保你清誉,不然皇后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和士开说道。
毛楚楚还是有些后怕,说道:“虽然侥幸度过此劫,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宫中的的郁金香,到底是谁人损毁的?”
和士开呵呵笑道,“这事啊,就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反正你要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就算明白也得装糊涂,不明白的,就小心为上!”
毛楚楚点点头,仔细想着和士开的话,似懂非懂,但好歹自己恢复身份,安然过此一关,便真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
太极殿,一大堆折子又摆在高纬面前,陆萱在一旁帮细细审阅,分门别类,为他省了不少工夫。
“乳娘,我出去透透气!”高纬伸伸懒腰,说道。
陆萱瞟了他一眼,看看桌子上的的折子说道,“这才批了多少?就乏了?”
“乳娘,你审过就好,玉章就让崔公公来替朕来盖吧。”高纬说着,就把玉章塞到崔公公手上,自己朝门口走去。
崔公公拿着玉章,愁眉不展,说道:“这如何使得,这…这…陆侍中,我当如何才好!”
陆萱笑了笑,左手边的一堆折子,说道:“也不难,我这边审过的,便是准奏的,你盖上玉章便好了!皇帝省了事,我们便多费点心吧!”
崔公公哦哦连声,点头应道,“那有劳陆侍中指点老奴了!”一边打开一张折子,在页尾盖上红色章印。
陆萱点点头,说道:“对,对,就这样,这些我都审过的,不过崔大人若再核一遍,更好不过,发现不妥之处,便告知于我吧!”
“本座可不敢自作主张,我哪有陆侍中这般治国之才!”崔公公谦恭地说道,一边又将另一篇折子盖上准奏之印。
“无妨无妨,审阅奏章,自是越细越好,我只怕也有看不详尽的时候呢,你帮着再过一次目,看有没有什么疏漏!”陆萱一边阅着折子,一边说道。
崔公公呵呵笑着,不置可否,心中却不敢大意,便也略略看一眼每篇折子,见都是些顺理成章,急需处理的事宜,便也懒得细看了,一一盖上准奏之印。
陆萱打开一篇折子,见是王子宜,冯子琮等人的联名上疏,上面写道:
“自琅琊王迁往北宫,谦恭谨慎,不与世争,然宫中屋舍过分粗陋,陈设亦颇为陈旧,所用器具诸多破损,实在不堪与皇子相配,故请奏上,拨出钱款,更换宫中不宜之物….”
陆萱见是长篇大论,便看了看开头,尽是些为高俨请命更换北宫设施的话题,便不愿再看下去,准备合上折子,放于左边准奏。
然而突然看到文中,似有“和士开”的字样,便又赶紧放于眼前,仔细端详起来,细细找了几遍,终于在中间看到几行字。
“和士开排除异己,残害忠良,任人唯亲,贪赃枉法,秽乱宫闱,罪不可赦,故请奏上,铲除奸贼,以安民心…..”
后面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繁琐小事,将这几行字,遮掩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王子宜,冯子琮之众的精心布置。
陆萱心中,此时已是心潮澎湃,卷起千层浪。
和士开,七月三十日,将你向南台!这句童谣真的会灵验吗?
或许,这本就是王子宜,冯子琮之众编织出来的歌谣,故意让孩子们散播于街市…
陆萱此时心跳加速,纠结不已。
相处多年,陆萱和他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虽然近来发生过不快,可终究还没有到达除之后快的地步。
怎么办?
若自己盖上准奏之印,把折子发放回去,王子宜他们便可遵循圣意,将和士开斩杀,势在必行,不在话下。
若自己将折子否决,便是救了和士开一命,可这么做,就错过了一个除掉异己的大好机会。
杀还是不杀?
若交由崔公公去盖上印章,他会不会发现这中间的问题呢?若他发现是弹劾和士开的折子,必定会提出异议。
若是崔公公看都不看,直接盖了印章,那可就怪不得我陆萱了!
陆萱这样想着,悄悄合上了折子,放在左手边,等待崔公公一一盖章。
她想将生杀大权交给崔公公,赌一把天意。
“我身子有些不爽!”陆萱站了起来,指着左边的折子说道,“这一些,我粗略过了一遍,你看看,若没异议,便盖上玉印吧…”
陆萱捂着肚子,假装身子不适。
崔公公放下手中的玉章,关切地问道:“可有大碍,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陆萱摆手说道,“无妨,常犯这毛病,回去休息一会便好!”
陆萱说着便走出宫门,但她似乎看到了崔公公,正在漫不经心地,轻轻地,将玉章盖在了那份奏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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