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到宫中来探望木颉丽,虽然木颉丽上到相轮寺,差点坏了她的大计,但终究只是无心之失,再加上母女情深,陆萱便也不想放在心上。
听说高纬一直在生她的气,一连几日对木颉丽极是冷淡,陆萱便想着来安慰一下木颉丽。
“陆夫人求见!”
木颉丽听到有人通传,便放下经书,迎了出来。
“太子呢?”陆萱看看周围,不见高恒。
“去皇后宫中了!”木颉丽答道。
“恒儿倒是与皇后相处甚欢啊!”陆萱笑了笑。
木颉丽也点头笑道:“正是呢,恒儿说皇后疼爱他这个儿子,喜欢往那里跑!”
陆萱不禁又回忆起往事,说道:“想当时,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倒更加骄横一些,母亲与她有过几次交锋,一直怕她记恨于心,对你施加报复,到现在看来,我是多心了!”
“终究是大将军的女儿,也自然承袭了大将军的风范,除了有一些大家小姐的高傲之外,倒也是个耿直的女子!”木颉丽心无旧怨,评价中肯。
陆萱点点头,看到桌子上的经书,问道:“又在抄佛经啊?”
木颉丽点头叹道:“高俨之死,让我心中不安,唯有抄录佛经,才能让我坦然一些,就当是为他祈祷,慰藉他的亡魂吧!”
陆萱勉强一笑,摇头说道:“此事与你何干,为何心有不安?”
木颉丽自责地说道:“正如太后所说,若当时,我直接闯入寺中,告知太后,或许还能救得高俨一命,至少那几个可怜的孩子,不会遭到毒手,只怪我太过犹豫不决,未曾当机立断,延误了时机,岂不是罪过?”
“所以当时,你急着见我,是要我救高俨吗?”陆萱淡淡地问道。
木颉丽摇摇头,说道:“终究母亲于他有哺育之情,我怕你会反对此事,所以想要听听母亲的想法,或许母亲有更好的办法,既能让皇帝对高俨放心,又能让高俨断了非分之想,岂不两全其美?”
陆萱叹了口气,说道:“除了杀掉对手,就只有流放这条路可走,可是高俨的能力不可小视,朝中想要拥他为帝的,大有人在,只要他不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皇帝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自古皇位之争,都是极度残忍的,总有人要丢掉性命,才能成全另一方!就拿太上皇来说,当时也是杀了先帝的儿子,才敢安心心坐上龙椅!”
木颉丽心中黯然,皇帝之位原来也般凶险重重,实在是令人心寒。
“似乎母亲早就知道皇帝要诛杀高俨的计划?所以我在相轮寺,几次求见母亲,母亲都不肯见我?”木颉丽心有所悟,话不遮掩。
陆萱怔了一怔,似笑非笑地道:“你且别问我知不知道此事,你只说高俨该不该杀?对你来说,是皇帝重要,还是皇帝的敌人重要?”
木颉丽思索片刻,说道:“自然是皇帝重要,可是高俨光明磊落,就连大将军都对他器重有加,不承认他有谋反之心,却这样白白送了性命,实在可惜!”
陆萱哼哼连声,冷笑连连。
“只能用嚣张跋扈来形容他,光明磊落,哼哼,你是高看他了!”
木颉丽见陆萱竟然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有些诧异。
“母亲何出此言,难道世人传颂的,都是虚妄之言?”
“是虚是实,你自己判断,我且给你看样东西!”陆萱从衣袖里取出一枚梅花镖,说道,“这个,是六年前劫走高乐的蒙面人用的飞镖,你仔细看看…”
陆萱说着,将梅花镖递给木颉丽。
“哦,这支镖能说明什么?”木颉丽满怀狐疑。
陆萱不慌不忙,又从衣袖取出另一支镖,递给木颉丽。
“你再看看,这两支镖是不是一模一样?”陆萱问道。
木颉丽仔细打量着两支飞镖,果然是一模一样。
“的确没有差别…”
“一支出自掳走高乐的绑匪,另一支,就是救走李珠儿的人所用!”陆萱狠狠地说道。
这句话象晴天霹雳,将木颉丽怔在当场,呆若木鸡。
“母亲的意思,劫走高乐的人,是高俨一伙的?”
“哼哼,是个人都能辩出来,你还要说高俨光明磊落?”陆萱冷冷地嘲笑。
木颉丽突然对高俨的事情完全不关心了,只是重新燃起了对高乐的思念。
“母亲,那…那…高乐到底身在何方?”木颉丽紧紧地抓住陆萱的手,不停的摇着,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陆萱将话吞了回去,不敢说出高乐的下落,她依稀感到,木颉丽太过纯真仁义,只怕终有一天,要与她反目,捏着这新的棋子,定有重用,“他在哪里,母亲也无从得知,女儿啊,要让你失望了,但愿上苍有眼,保佑高乐还活在人世,好让你们母子有重逢之时!”
木颉丽本已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就熄灭了,这么多年了,虽然木颉丽强忍着思念,逼迫自己闭口不提高乐之事,可是并没有真正断了念想。
“没想到我日思夜想的乐儿,竟然是被高俨劫走了,我苦命的乐儿,我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木颉丽早已泪流满面。
陆萱劝慰道:“都怪母亲不好,本只想着让你认清高俨的面目,谁知又让你伤了心,想起过往之事,只有等到找到李珠儿,抓住蒙面人,才能从他们口中得知高乐的下落。”
木颉丽不停的抹着眼泪,问道:“母亲,你说,乐儿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陆萱想了想,说道:“母亲也说不好,八成他们是把孩子送去给人抚养了吧,终究孩子与他们无冤无仇……”
木颉丽心中有了一丝宽慰,只要孩子还活着,就是件好事。
“我每日诵经念佛,就是为他祈福,但愿佛祖可怜我,保佑乐儿安然无恙!”木颉丽默泪低垂,双手合什的说道。
“好了,别想这事了,终究过去六年了,”陆萱叹气说道,“如今当想想,如何才能挽回皇帝的心意,你看看你,为了一个该死之人,得罪了皇帝,实在不值,你要记住,后宫的女人,不论如何得皇帝欢心,可千万不要违背了皇帝的旨意,干涉朝政大事,今天的结果,便是一辈子都当记住的教训。”
木颉丽点点头,低声说道:“女儿记住了!”
陆萱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你也不用太过伤心,皇帝心中疼你,所以并没有罚你,把你打入冷宫,这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今他只是恼你,所以才赌着一口气,等他气消了,自然会与你重归于好,冰释前嫌。”
木颉丽尴尬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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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萱心有顾虑…
高纬终究是胡太后亲生的儿子,血浓于水,母子情深,日子久了,高纬只怕要将祖珽和骆提婆主张杀害高俨的事情和盘托出,到时候胡太后难免又要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便决定再演出好戏。
“纬儿啊,你好狠心啊…”陆萱一走到高纬宫中,便摇摇摆摆,哭成了泪人。
高纬忙扶着陆萱坐于椅上,问道:“乳娘是说高俨之事,还是说齐儿?”
“齐儿逆了你的心意,偷偷跑上相轮寺,实在是该罚,如今你格外开恩,只是冷落她几天,已是她的造化了,我还有什么说的,”陆萱抹着眼泪,抽泣道,“只是可怜俨儿,他终究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取他性命呢?”
高纬朝宫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宫人们躬身而退,只留下母子二人。
“这才把母亲劝好了些,乳娘你又来指责我的不是,难道,高俨真不该杀吗?”
陆萱心想还是不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免得言语不当,引来高纬猜忌。
“当杀不当杀,我真说不好,虽说俨儿与我不睦,可终究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孩子,多少会有些偏私,你若去问太后,俨儿当杀不当杀的话,太后会怎么说?”陆萱一脸悲戚地说道。
高纬想想也是,叹道:“根本就无法与她开口,自己的母亲,自然会拼了命的保护高俨,哪里还管对与错,该不该呢!”
“我是你们的乳娘,又何尝不心疼着你们,可你却还是问了我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陆萱又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