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憋着一口气,依旧不去见木颉丽见面,只往其他妃嫔宫中消烦解闷。
这众多妃嫔世妇中,深得高纬喜爱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其中以新晋的“吉宁夫人”董贞尤为得宠。
正如彭瑛所说,高纬腻味了琼汁玉露,开始爱上了烈酒。
而酒是上瘾的东西。
傍晚时分,高纬传令摆驾“泽月宫”,宫人们便簇拥着皇帝出了门。
恰逢木颉丽带着高恒出来散心,又遇到一帮世妇,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起太子来,母凭子贵,木颉丽也自然少不得受到一阵奉承。
“父皇!”高恒突然撇开众人,往前跑去。
原来高恒眼尖,看到皇帝的仪仗行了过来,便跑上前去。
“恒儿,可别只贪玩,修了功课没有?”高纬停下脚步,问道。
“儿臣用过功了,这才出来稍息片刻,父皇,你带我去玩吧?”
高恒乐呵呵地说道。
一众世妇,齐齐前来参拜。
“拜见陛下!”
高纬瞟了木颉丽一眼,见她双眉紧锁,面容消瘦,一脸的黯然之情,不禁有些不忍,但余恨未消,也只好强忍一片爱意,视若不见。
“你们各自乐着去吧,朕去泽月宫看看董氏!”高纬故意说得很大声,生怕木颉丽听不见,就想让木颉丽吃吃他的醋。
“父皇,你以前不是总来母后宫中的吗?怎么好多天都不来了啊?”高恒年幼,不懂人情世故,直接说出了心中疑问。
“你还小,你不懂,你也自己玩耍去吧!”高纬没有回答高恒的问题,又大声吩咐声边的宫人道,“让尚食局将朕的晚膳安排在‘泽月宫’,今日朕要与董氏一醉方休!”
木颉丽也不说话,只是强装笑脸,陪在一旁。
“摆驾‘泽月宫’!”高纬一边说,一边不顾众人,径自往前走去。
高恒撅着嘴,又跑回木颉丽身边。
“母后,你怎么哭了!”高恒怔怔地看着木颉丽,问道。
木颉丽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不知不觉间,竟然早已泪落两行。
有世妇上前多嘴道:“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惹皇帝不高兴了?”
木颉丽强打起精神,面带笑意说道:“姐妹们多心了,还望你们尽心伺候皇帝,多效仿董夫人,为皇帝解忧。”
“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当着皇帝的面砸烂琵琶,只怕没学好董夫人,反倒丢了小命!”有世妇说道。
“那是你不会使‘仙女锤’,自然不得皇帝欢心!”又有人笑道。
“什么‘仙女锤’哦,简直就是个笑话!”又有人心存不满。
木颉丽摇摇头,这些女子,真是不知皇宫之中的凶险。
“好了,各位姐妹,我只当你们是说笑罢了,可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要说了,人心难测,小心传到别人耳中,可是没有好结果的!祸从口出,还望众姐妹谨言慎行!”
“哎,姐姐这般小心谨慎,如今还是不受皇帝待见,我们这些人更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有人在中间冷嘲热讽。
木颉丽心中一揪,这样的话,可不是直戳自己的伤口吗?
“我今日的话,各位姐妹如何揣摩,便是你们的事了,姐姐只愿你们都能受到皇帝的恩宠,这才是我最大的愿望,”木颉丽说着,拉起高恒往一旁走去,“姐姐先行一步,妹妹们自便。”
众世妇躬身拜别木颉丽,也各自散去。
高纬来到“泽月宫”,董贞连忙率宫人迎驾。
“陛下几日不来,都想死妾身了!”董贞莞尔一笑,一脸娇媚。
“宫中美人上千,朕若是每人闺中留宿一夜,便要几年后才得见你,朕才几日不来,你便怪起朕来了?你可知道,宫中女子,未曾与朕谋面之人,数不胜数,可见朕有多偏爱你!”高纬嘿嘿笑道。
董贞忙道:“妾身哪敢怪罪皇帝,只是一日不见,就害怕陛下忘了妾身,如今看到陛下,便又心安了!”
“朕是最疼你的,怎么会忘得了你?朕几日不见你,便食之无味,夜不能寐,你信不信?”高纬习惯与董贞打情骂俏,说话也极为随意。
董贞一歪头,撇嘴说道:“妾身才不信呢?妾身有哪里好的,值得陛下如此挂牵?论美貌,不如德妃,论琴技,比不上和大人的两位高徒,何以让皇帝垂青于我,可见皇帝就是哄妾身开心呢?”
“哈哈,绝无虚言,不说别的,单说你的‘仙女锤’,朕就牵挂得很!”高纬笑道。
董贞一怔,问道:“敢问皇帝,何为仙女锤?”
“便是你砸琵琶使的锤子啊!”高纬依旧笑个不停。
“妾身竟没曾听说,谁人说的‘仙女锤’,连这糙锤子都有了名了?”董贞抿嘴而笑,一边问道。
“便是彭瑛帮你取的好名字,如何,可是衬了你的!”高纬看着董贞,说道。
董贞听得此话,脸色一沉,似有不悦之意。
“那便改个名字,叫罗刹锤吧!”董贞哼道。
“哦,为何取这般难听之名?‘仙女锤’多好听,人家夸你美若天地仙,何必自损为罗刹女?”高纬不解。
“陛下以为她是在夸我么?彭姐姐毛姐姐极善音律的,见妾身砸了他们的琵琶,定是对我厌恶之极,便取个名字讥讽我,对人说是仙女,其实早将妾身视如罗刹!”董贞说着,眼中竟有泪花。
高纬忙劝说道:“你是多心了,彭瑛是个极好的女子,可别误会了她!朕倒是奇了,同为和大人的门生,为何你却与他两格格不入呢?”
董贞听得此话,心中便又自觉委屈起来,不停地抹着泪水。
“事到如今,妾身也不隐瞒皇帝了,”董贞顿了顿,决定说出实情,“当日,家父带妾身前往和府,一心想托和大人,将我献于皇帝,家父敬上财宝无数,倒也不值一提,怎奈和大人怕妾身进宫,抢了彭姐姐毛姐姐的恩宠,便借口皇帝喜欢音律,劝我拜他为师,授我琴艺,谁知又只是个玩笑,和大人根本就不曾用心授我任何丝竹之技,敢问陛下,妾身可算是和大人门生?和大人又算不算是妾身恩师呢?”
董贞又拿出手帕,擦拭着泪水。
高纬总算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董贞与和士开还有这样的瓜葛。
“所以你便将对和大人的怨恨,记到了楚楚和彭瑛的头上,当日在和士开的灵堂之上,你所说的,原来也都是假话!”
董贞慌忙跪倒在地,说道:“妾身命苦,有个贪图富贵的父亲,不惜用女儿的命运去成全他的奢念,可是身为女儿,自然得先行孝,怎敢违抗父亲的嘱托,所以我这才豁出命去,在灵堂之上,欺骗皇帝!其实和大人最怕我进到宫中,又怎么会将我献给皇帝?”
“原来如此,朕对你痴情一片,宠爱有加,可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进宫,只是为了你的父亲之命,才勉强与朕相伴…”高纬脸色也沉了下来。
董贞连连摇头,说道:“妾身以前根本就没见过皇帝,既不知皇帝年岁,也不知皇帝样貌,自然有诸多顾虑,可是,自从见到陛下,妾身就下定决心,要终身追随陛下,妾身曾暗自庆幸,一身所托之人,竟然是如此一个品貌不凡的淑人君子,这不正是妾身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么?”
高纬望着董贞,说道:“你既是被迫入宫,自然是没得选择,所以便说这些违心的话,哄朕开心,对不对?”
董贞苦笑了一下,黯然说道:“陛下不信妾身的话,也是在情理之中,如今妾身宁愿自揭谎言,还陛下一个真实的董贞,便也心中坦荡,不再害怕被人戳穿谎言,惶惶不可终日!”
高纬心中有些纠结,终究用谎言获得自己宠爱,这是欺君的行为,传了出去,会让人诟病。
“董贞,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董贞怔了一怔,流着泪笑道:“这句话,陛下问过妾身好多遍了,只是以前是与妾身打趣,而这一次是真的了,妾身蒙受皇帝宠爱,哪怕只有几日,也早已知足,如今妾身犯下欺君大罪,罪不容赦,便也死而无憾了!”
高纬思索良久,突然大笑道:“朕就喜欢你的坦城,以后亦当如此,朕在别的妃嫔面前,就是得不到这样的感觉,是以朕喜欢你!今日朕所说,依然只是玩笑话,并不是要真的向你问罪,但是,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提起!”
高纬说着,将董贞扶了起来。
董贞站起身来,感动得热泪盈眶,抽泣着说道:“陛下,你还相信妾身吗?你不治我罪了吗?”.
高纬拉着董贞的手,说道:“既然你说,从今以后,是个真实的你,那朕就要看看,是以前虚假的你让朕欢喜,还是以后真实的你更让朕怜爱!”
董贞破涕为笑,又娇声说道:“陛下…”
高纬第一次见到董贞柔弱的样子,心中便又犯起了痒痒,便又忍不住与董贞亲热一番。
所以说,只要你是得皇帝欢心的,有罪也可以变成无罪。
而不得皇帝欢心的,无罪也会变成有罪。
....
这日,小蝶带着高恒出来透气,一行人行到了御花园。
高恒见多了园中的花草,早有些腻了。
小蝶见高恒怏怏的,对园中美景丝毫不感兴趣,便想找个法子让高恒开心。
“太子,园中花草正盛,何不采些来送与母后?”小蝶说道。
“花花草草,岂是男儿把玩之物,你们摘些带回宫去,我就懒得去摘了!”高恒回答道。
小蝶笑道:“太子说得有理,我们便也不摘了,不如玩个有趣的!”
高恒来了兴趣,仰头问道:“哦,有什么好玩的?”
“在我们老家,有一种乐子叫‘捉猫’,便是一人藏起来,让其他人去找,越是找不着呢,藏着的人便算是赢了!”小蝶仔细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