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边上立着三个女子。
斛律真,木颉丽,小蝶,便再无他人。
“德妃,说什么都表达不了我的感激之情,我只能从今以后,天天诵经,为你祈福,以此来表达我的谢意。”斛律真脸色黯然,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或许此刻她的心已经麻木,生死皆已看淡,只是对于木颉丽的付出,尚且知道该予以感谢。
木颉丽也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斛律真,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泪,眼婆娑。
“此别不知何时才有重逢之日,皇后,打算往哪里去?”
斛律真苦笑了一下,说道:“京城已无家可归,只有回老娘舅家去了…”
斛律真说着,抬头看了看皇宫,此刻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个冰冷的牢笼,然而却依然有所眷念,不忍就此离去。
木颉丽叹气说道:“兰儿,我已收为养女,一定会好好抚养成人,好在皇帝疼爱公主,赐了凤阳殿给公主居住,并不曾有所偏见,还请皇后放心。”
斛律真听得此话,泪水直流,这便是她在宫中最大的心愿了,如今公主不受牵连,她这个母亲自然也放心了。
“有你做她的养母,我放心,放心…”斛律真擦了擦眼泪,又问道,“梳儿呢,她近来如何?”
木颉丽安慰道:“梳儿暂时还在浣衣局做女工,我是想着,等过些时日,我再将她要到祥德宫来,必不再让她受苦,只是梳儿天性有些势利,便让她先尝些疾苦,或许对她更有好处。”
斛律真笑了笑,点头说道:“你安排便好,真是可怜了我宫中的那些宫人,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是这个意思吧!没想到我这个皇后,会落到这个田地,宫中姐妹,必定是在暗自拍手称快,终究我平时太过苛刻,似乎没什么人能与我亲近的!”
木颉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皇后历来也是责罚严明,并无苛刻一说,只是妹妹不太明白,为何皇后总是要与正德夫人过不去呢?”
“正德夫人?毛楚楚?”斛律真脸上显现一丝鄙夷之情,冷冷说道,“我为何要针对毛楚楚,还有彭瑛,因为他们是和士开的人!我父亲生前曾对我说过,和士开之流把持朝政,祸国殃民,如果后宫还被他染指,我大齐便会危在旦夕!后宫,堪称半个朝堂,妃嫔得势,外戚自然也会势大羽丰,越俎代庖,我身为大齐皇后,母仪天下,怎能不为皇帝分忧?怎能不为大齐着想?自然要处处打压他们,不让他们得势!”
木颉丽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皇后,对他们似乎是真的是过分了些,就算他们是和士开的棋子,可是和士开早已死于非命,不再成为大齐的祸患,毛楚楚和彭瑛也早已完完全全只是后宫的妃嫔、皇帝的妾室,皇后为何还不肯放过他们两人呢?”
斛律真点了点头,对木颉丽的话表示认同。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一些私心,当你对一个人有了成见,那种隔阂自然是根深蒂固,永世都无法弥补的,就象当初在东宫之时,我对你一样,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看不顺眼,我想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吧?”
斛律真自嘲地笑了笑。
木颉丽也笑了笑,说道:“我想是因为当时,皇帝对我的偏爱让你生气了吧!”
“没错,我也只是个女人,我也知道嫉妒,当我看到与我同床共枕的夫君,竟然对别人爱得死去活来,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可是后来我是想明白了,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身为皇帝的妻子,我也只能接受三宫六院的事实,既然我能接受和士开献给皇帝的女子,又为何不能接受你呢?终究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心存仁善的好人,不象毛楚楚之流,只是别人的棋子。”
木颉丽点点头,心中了然。
“如此我便明白了,所以你后来对我日益亲近起来,对他们却越来越严厉!”
“毛楚楚的掌事令自尽之后,我也曾自责过,也曾想过与他们为善,从此和睦相处,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有哪件事,不是我分内之事,有哪件事,又有过半点冤枉?只可笑,到最后,老天爷惩罚的反而是我,呵呵,是我错了么?看来我到底还是错了!”斛律真语气中依然有些忿忿不平。
木颉丽叹了口气,说道,“皇后,你也不要太难过,好好保住身子,说不定还有重回皇宫的这一天,你别忘了,你还是太子的养母,凭这一点,就依然还有机会。”
“太子?恒儿……你才是他的生母,过不多久,他就会把我忘了…….”斛律真说着说着,眼泪如同小河一般,流淌在脸庞。
木颉丽心中甚感悲戚,劝说道:“恒儿是爱你这个母亲的,我总问他,恒儿,你喜欢母亲还是养母啊?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斛律真睁大双眼,喉咙有些哽咽,“恒儿,恒儿,他…他怎么说的?”斛律真满脸期待,似是勾起了她对高恒的关怀。
“恒儿他说,母亲待我不如皇后母亲,母亲待我太过苛刻,总是说我不是,不象皇后母亲,却总是夸我,只会心疼我……”木颉丽说着说着,也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斛律真听得此话,便决了堤,泪如泉涌,一把拉着木颉丽的手,说道:“最懂我的人,便只有恒儿了…….”
木颉丽也紧紧握着真珍的手,说道:“皇后,恒儿爱你,你可不能忘了他,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劝皇帝接你回宫,我们一定有团聚之日的。”
斛律真摇摇头,说道:“我是不想再回到这里了,虽然皇宫曾经让我无比荣耀,可如今留给我的只有耻辱,这个伤心之地,我还有何脸面留在这里!你在后宫之中,颇有威望,定能为皇帝分忧,就连父亲都曾经夸过你,说德妃你虽为女子,却有大将风范,让我多与你亲近,只是我还没学会你的仁德之心,便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真是天意弄人!”
“能得大将军褒奖,实乃我的荣幸,只可惜,大将军一世忠良,却落得这样的结果,真是我大齐的悲哀。”木颉丽哀叹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一切都是天意吧,父亲一定是冤枉的,如有朝一日能够沉冤得雪,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如今的大齐,奸臣当道,身为皇帝的女人,当多劝皇帝识善恶,辨忠奸啊,德妃!”斛律真感叹道。
“皇后放心,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我一定谨记皇后嘱托,竭尽所能,向皇帝谏言。”木颉丽应允道。
斛律真连连点头,说道:“但愿天佑大齐,德妃,你我就此别过了!”
木颉丽哽咽道:“皇后,若恒儿能当上皇帝,你还愿意回到皇宫吗?”
“恒儿当上皇帝?”斛律真怔了一怔,“那自然好!”
“那我们击掌为约!”木颉丽含泪笑道,“若恒儿能登上皇位,一定接皇后回宫,你可得好好保重,不能怠慢了自己!”
木颉丽抬起手掌,等着斛律真举手相迎。
斛律真点点头,也举起手掌,轻轻拍向木颉丽的手掌。
斛律真坐上马车,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木颉丽的视线之中。
这个地方,木颉丽还曾送走过韩香云。
斛律真也好,韩香云也好,两人极其相似之处便是,与木颉丽最初都是敌人,最后却又都化敌为友,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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