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自任丞相以来,致力于朝政,又知人善用,一时间朝纲肃清,官员忠于职守,朝廷及百姓皆为称赞。
但这祖珽,除了才华横溢,治国能力非凡之外,却又有诸多恶癖。
祖珽偷盗成瘾,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另外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贪污不断,大肆收受贿赂,为了求取钱财,不惜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终使自己成为一个有才无德,受人唾骂的小人,实为可惜。
骆提婆有些担心,害怕长此以往,朝廷的权力中心,会往祖珽一方偏颇,让母亲陆萱失了权力。
这一日,骆提婆忙完公务,回到家中。
跨入大院,便见一老妇在树下,捡着枯枝,拾为柴火。
这老妇人,骆提婆自小就见过的,一直在家里厨房帮着烧火煮饭,地位低下,骆提婆也从没和她说过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给过她。
那老妇见骆提婆走过来,便怔怔地看着骆提婆,面无表情。
骆提婆见她今日有些怪异,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老妇却又赶紧弯下腰,抱起枯枝,快步走了开去。
骆提婆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向母亲房中。
陆萱因腿疾反复,有些疼痛,早早回到家中,熏起艾草。
“母亲,可有好些?”骆提婆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
陆萱点点头,勉强一笑。
骆提婆坐在母亲身旁,问道:“家中那个灶房的老妇是何许人也?”
陆萱迟疑了一下,似有警觉,说道:“为何问起她来?”
骆提婆笑道:“好奇罢了,似在家中待了不少年头吧,如今越来越佝偻了,看着有些可怜!”
陆萱黯然一笑,说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疯疯癫癫的,可不要理她,当初,她无家可归,来这里乞讨,母亲同情她,才将她留下,帮着灶房烧火拾柴,也不是什么重活,有什么好可怜的?”
骆提婆点点头,说道:“也是,在这里有吃有住,总好过在外面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便不说她了…儿子是想问问母亲,祖丞相的事…”
陆萱揉了揉膝盖,点头说道:“只管说吧!”
“都说丞相知人善用,人尽其才,可儿子发现,怎么他的亲友家眷,如今个个都当了官?大大小小的官职,全是他安排的人,母亲,丞相这样任人唯亲…难道可行吗?”骆提婆提出心中的疑问。
陆萱微微皱了皱眉,说道:“瑕不掩瑜,谁都会有些缺失,如今朝纲稳固,秩序井然,可都是他的功劳,只要他举荐的大部分人,是忠臣,是清官,社稷便可匡正,国家便可安定,又何须在意他的这点过错呢?”
骆提婆笑了笑,拱手说道:“儿子受教了,儿子也应效仿丞相,多收拢一些能人异士,为皇帝分忧,为国家效力!”
陆萱点点头,笑道:“本当如此!”
“可是,儿子听说,丞相收受他人钱财,替人挡灾消祸,更有甚者,官职论价出售,卖于普通民众,母亲,这样贪赃枉法,也行得通吗?”骆提婆又问。
陆萱叹道:“自古以来,一旦大权在握,莫不变得贪婪成性,人为财而活,本也无可厚非,当为之有度即可,古往今来,贪中之最者,秦有赵高,汉有梁冀,贪得无厌,不得善终,终至累祸灭族!丞相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定会拿捏得当,适可而止,只要不影响大局,我们自然也不用论他是非!”
骆提婆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母亲,儿子明白了!”
陆萱瞟了儿子一眼,又说了一句:“这也是母亲为何没有责怪于你的原因!”
“母亲…何故要责怪儿子?”骆提婆有些尴尬,轻声问道。
陆萱撇撇嘴,哼道:“别以为你做了什么事,母亲会不清楚,斛律光还没死的时候,就在朝堂之上指责祖珽和你,收受贿赂,买卖官衔,他尚且了如指掌,难道母亲会不知晓?”
骆提婆脸皮颤了一下,拱手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儿子一定谨记母亲今日的教训。”
陆萱叹道:“母亲心中有度,你也要为之有度,不然,母亲定会问罪于你的!”
骆提婆连连点头,答道:“是,母亲!”
骆提婆与祖珽,实乃一丘之貉,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一样也不祖珽做得少,或许他今日提出对祖珽的疑问,只算是投石问路,想了解一下母亲的真实想法,如今陆萱说出了心中的观点,却也不算说得清晰明了,何为度,如何度,这个不可超越的界线,如何划定?
骆提婆心中含糊不清,但他倒认定了一件事,只要母亲没有责怪的,就说明是可行的,不算越界的,从此便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一发不可收拾。
……….
彭瑛的笛声舒缓动听,足可让人心神安逸,愁绪尽消。
然而对于此时的高纬来说,却不奏效了。
这源于他心中对于木颉丽的思念与愧疚之情,悠悠的笛声,只能让他回到从前,过往的时光一幕幕的的浮现在他的眼前,反而倍添伤感。
彭瑛一边凝唇轻嘘,吐纳随拍,一边伸出纤细手指,按住笛孔,随着音律起舞。
只是高纬微闭双眼,随着笛声,摇头晃脑,脸上却没有半分逍遥之状,眼角边竟然还有一丝泪光闪动。
彭瑛见状,便收起笛子,笛声戛然而止。
“瑛儿,怎么不奏了?”高纬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
彭瑛笑了笑,说道:“笛子已知陛下心中惆怅,难以成曲,不如不奏,以免让陛下更添伤悲。”
高纬自知心思已露,却又不想扫了彭瑛的兴致,便将搂入怀中,以示抚慰。
“朕哪来的伤悲,有夫人相伴,一切烦恼,早抛之脑后,朕开怀得很!”
高纬轻抚其臂,装出一副惬意的样子。
彭瑛看了看高纬,拿出帕子,帮高纬擦了擦眼眶。
“陛下不说,妾身也明白,陛下心中,一直牵挂德妃姐姐和恒儿,是以难以开怀!”彭瑛说着,眼中尽是柔情,并无半点嫉妒之意。
“瑛儿说哪里话,朕承认,有时候是会想起他们母子,只是宫中美人如云,合朕心意者众多,朕怎会…只挂怀他们母子二人?朕如今每日往来后宫,歌舞升平,好不快活,又有瑛儿这样体贴入微的夫人,甚是让朕欣慰,夫复何求,朕此生足矣!”高纬说些甜言蜜语,想哄彭瑛开心。
只是彭瑛也是个有主见的人,高纬的一番话,并不足以让她信服,何况她在宫中,本也是与人无争,又善解人意,所以高纬的心思,她是一目了然的。
“宫中美人众多,这是不假,董昭仪有闭月之貎,曹氏姐妹沉鱼落雁之容,然而不论是谁,也比不过德妃姐姐旷世之美,最重要的,这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比得上德妃姐姐这般娴淑仁义,慈悲若水?”彭瑛言语之间,皆是敬佩之情,正好说到高纬的心里去了。
高纬感慨万千,不得不叹服,自己心中所想,正如彭瑛所说,只是自己平常并没有理出头绪来,只知道牵挂思念,却不知道为何对木颉丽会如此挂怀。
“知朕心意者,非瑛儿莫属!”高纬点点头,将彭瑛紧紧搂在怀里,似乎她身上,就有一丝木颉丽的影子。
高纬又搂又抱,又是亲吻,又是抚摸,反倒让彭瑛有些不自在。
并不是彭瑛不想得皇帝恩泽,只是高纬心中,此时只系着木颉丽,彭瑛不想成为她的替代品,也更不想只是皇帝的一个泄欲工具。
“陛下,妾身也甚是思念德妃姐姐,不如,妾身与陛下对酒当歌,邀月同饮,寄托相思之情,一洗心中烦恼!陛下,意下如何?”
彭瑛轻轻挣脱高纬的怀抱,淡然笑道。
高纬点了点头,说道:“对酒当歌,邀月同饮,好极,来人,快快准备酒菜,朕要与夫人通宵达旦,不醉不休!”
不多时,宫人便在院中摆摆好桌凳,备好酒菜,请高纬与彭瑛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