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高纬发现,两人除了样貌之外,竟然全无相似之处,一个柔眉顺眼,温婉可人,一个孤高自傲,娇艳妩媚。
这木小齐谁呢?
似董贞?却不似董贞那般透着几分俗气!似曹倩,却又不及曹倩那般冰雪不化!这不禁让高纬心中蠢蠢欲动,燃起了一股火焰……
…….
第二日,木颉丽与高纬正在祥德宫用早膳,就见木小齐和阿枝走了进来。
木颉丽交待过宫人,若是木小齐三人来见,无须通报。
“拜见陛下,左皇后!”二人行礼拜道。
木颉丽看了看,问道:“孙氏呢?”
木小齐一脸不悦,未曾作答。
阿枝说道:“小娘还没起来,十几日的路程,可把她累坏了!”
高纬见木小齐一副恼怒模样,便朝木颉丽挤了挤眼。
“你这是怎么了?脸都要掉到地上了!”木颉丽笑问。
木小齐气道:“不过是支首饰,他们竟然笑话我!”
木小齐边说,边用手指扫了一下头上的步摇。
高纬见木小齐一副又委屈又生气的样子,好不怜爱。
“谁,谁敢笑话你?说出来,朕给他治罪!”
阿枝躬身说道:“陛下,宫人们倒也不敢笑话,不过是说了句‘簪花已老,芳华不逝’,姐姐便生了气了,依我看,这反而是他们赞叹姐姐的美貌,并无贬损之意呢!”
木颉丽听了,也安慰道:“阿枝说得不错,这簪花确实有些年头了,但看着依旧雅致,可不正象你这般,年近二六,却有如年方十五的小女子一般年轻,可是没有笑话之意啊!”
木小齐揪着脸,哼道:“你们是在宽我心罢了,他们明明是在嘲笑我一把年纪,还要冒充妙龄少女,可恨,实在可恨!”
高纬见木小齐气成这样,竟然萌生一种冲动,要为她打抱不平,替她出气。
“果然可恨!朕这就传旨下去,把这些乱嚼舌头的宫人各打三十杖,看他们还敢乱说!”
木小齐转怒为喜,说道:“谢陛下!”
“陛下,不可!”木颉丽眉头紧凝,赶紧阻拦道,一边又责怪木小齐,“你刚进宫一日,就生出这些事端,这岂不让人诟病木家人小气?不过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你就当真了,宫人们平日里闲言闲语可是多如牛毛,都如你这般,怕是住了两日!”
木小齐悻悻地说道:“那我便忍着吧,管他们日后说什么难听的,我都不吭声了!”
高纬看了看两姐妹,笑道:“既然是这支步摇惹的祸,你为何不把它摘下来丢掉,偏偏还戴在头上,惹人注目!”
木小齐摇头晃脑,说道:“我就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笑话我,我通通都记下来…”
高纬大感惊奇,这个木小齐的想法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记下来做什么?”
“让左皇后给他们治罪啊!”木小齐掩嘴笑道,“不过左皇后不疼我,看来只好劳烦陛下了!”
高纬心中有种莫名的爽快,差一点就拍手称快了,只是木颉丽在面前,只好收敛。
眼前的木小齐,竟有着一种刁钻与俏皮共存的秉性,会使性子,会撒娇,还有些嚣张跋扈,简直是众多妃嫔的一个结合体,这让高纬一下子联想到很多人。
木颉丽却高兴不起来,长久以往,木小齐不知要在宫中,惹出多少事来呢?
“一会,我也戴上这支步摇,便没有人敢笑话你了!在宫里,要与人为善,不要太过计较,不然人人都厌弃你,留在宫里,还有什么乐趣呢?”
木小齐翻了个白眼,叹道:“等到人人都厌弃之时,我便回梁安去,不在宫里碍眼就是了!”
“别啊!”高纬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看看木颉丽,忙又改口,“左皇后是佛母皇后,慈悲为怀,人人皆知,你听她的话,不会有错的,这样你在宫里,定能左右逢源,过得安逸自在!”
木小齐点点头,笑道:“好,我听陛下的!那今日嘲笑我的人,如何处置?”
木颉丽有些生气,不过小事一桩,木小齐却不依不饶。
“我不是说了吗?一会我也戴上同样的步摇,当是给你出气了,只要没人再敢嘲笑,也就了结此事了!”
高纬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左皇后都能佩戴的簪花,谁还敢笑话?”
木小齐只得蔫了,怏怏说道:“那好吧…”
木颉丽看着木小齐的样子,心中不由得顾虑重重,之前的思念与牵挂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小齐的个性,木颉丽是知道的,自私任性,傲慢刁钻,心胸狭窄,争强好胜,若这次进到宫来,被高纬留在身边,恩宠泽被,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
木颉丽叫来小蝶,翻箱倒柜,寻起那支步摇来。
“姐姐,过时旧物,找它作甚?再说,当初被韩香云摔碎了,重新拼接起来的,多难看…”
小蝶也记不起放在哪里了,边找边嘀咕。
木颉丽叹道:“齐儿戴了那支步摇,惹宫人笑话,一肚子怨气,非让皇帝惩罚宫人不可!我若也戴上,自然没人再敢非议,也就消了她的恨意了!”
小蝶沉吟片刻,说道:“姐姐想替她长脸,这倒是个最好的法子!不过,依我看来,还有另一妙用…”
木颉丽看看小蝶,笑道:“还有妙用?你说说看?”
小蝶抿抿嘴唇,说道:“说出来,怕姐姐不高兴,可是不说,我又实在有些担心…”
木颉丽收敛了笑容,她知道小蝶要说的话,也是她心中的顾虑。
“何时变得吞吞吐吐了,直说无妨…”木颉丽假装漫不经心,伸手继续搜寻那支步摇。
小蝶点点头,说道:“昨日,皇帝看到齐儿姐姐,目不转睛,如磁石吸铁一般,那神情,一看便是痴迷之状,着实让人不安…”
木颉丽勉强笑道:“换作谁都一样,两个容貌相同之人站在一起,谁不会惊愕呢?”
木颉丽这话,有些自欺欺人,或许她只是想要化解一时的尴尬吧。
小蝶摇摇头,说道:“当初姐姐进宫,皇帝看你的神情,与昨天看她的神情,如出一辙…只怕…只怕皇帝是对齐儿姐姐动了心了…”
木颉丽自然异常明了小蝶的话,可此刻,她有些挣扎。
“小蝶,到了今日,莫不是该将一切还给她了,终究…本该就是她的…”
小蝶大惊失色,说道:“姐姐,你说的什么话?是你在宫里受尽折磨与羞辱,才换来今日的尊贵与荣华,凭什么说要还给她?”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冥冥之中,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不论我得到什么,终究都将是一场空…”
“姐姐,何出此言?”
“当初我与成公子情深似海,只等迎娶之日,嫁为人妇,偏偏齐儿一番折腾,让我与他天各一方,错失良缘;如今,我与皇帝恩爱有加,身居后位,齐儿又来了,这一次,不知又会发生什么…”
小蝶连连摇头,说道:“依我看,错在不该让皇帝下旨,接他们入宫!我只道爹娘会来,却不料她来了!当初她以死相逼,不愿意进宫,我还以为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来的…可是出人意料…”
木颉丽自有同感,嗟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还以为会见着爹娘!皇帝只道是为我开怀解忧,见了齐儿,我的思虑反而更重了!”
“齐儿姐姐太过任性刁钻,疑心又重,若长期留在宫里,只怕会处处树敌,到时候只会给姐姐这个左皇后平添烦恼,不如趁早,让齐儿姐姐归去为妙!”
“皇帝既然对她有意,如果册为妃嫔,伴君之侧,你觉得如何?”
小蝶深思片刻,摇摇头,说道:“自从我进到木家服侍姐姐,可是见到了不少事,齐儿姐姐好强,什么都要和姐姐争,而姐姐你呢,多是息事宁人,由着她去,姐姐习惯了忍让,长此以往,只怕有一天,姐姐你会后悔…”
木颉丽掂量着小蝶的话,喃喃说道:“后悔?”
“姐姐别忘了,齐儿姐姐曾经立过的誓言!”小蝶提醒道。
“誓言?”木颉丽在脑海中搜索着。
“若此生不遇专情专一之人,宁愿不嫁!”小蝶盯着木颉丽,缓缓说道。
木颉丽记得木小齐的确讲过这样的话,心头为之一震,随即却稍稍放宽了心。
“皇帝博爱,后宫美人如云,这么说来,定是不称齐儿的心的?”
小蝶却忧心忡忡,叹道:“怕只怕,齐儿姐姐终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木颉丽思索良久,吁了口气,幽幽说道:“若她有这个本事,也是她的造化,若真有那一天,她容不下我这个姐姐,我便出家为尼,终生与佛相伴!”
小蝶勉强一笑,轻叹:“姐姐果然疼她,为了她终可以放弃一切,我记得皇帝说过,此生只爱你一人,你是怎么说的?你可是劝皇帝要恩泽后宫,不愿意遭人诟病,如今见到齐儿姐姐,却大有成全之意,这是何故?”
木颉丽怔了怔,笑道:“我果然是糊涂了,只要我身在皇后之位,就必定会劝皇帝恩泽后宫,可不能让宫中姐妹独守空闺,凄然度日!”
“找到了!”小蝶在一堆旧珠宝中,找到了那支步摇,递给木颉丽。
上面的金漆早已斑驳不堪,摔碎的裂痕也异常夺目,但好歹是拼接完整了,凑合着能用。
木颉丽接过来一看,不尽感慨,便往头上戴。
“簪花已老,芳华不逝,宫人们说得很好!人却不同,再懂得驻颜,也终有老去的那一日!”
小蝶重又拿了过来,替木颉丽插在发髻之上。
“姐姐与进宫之日相比,并无差异,看上去不过十八年华,若说老去,言之尚早!”
木颉丽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却不似小蝶说得这般,明显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齐儿倒是面貌依旧,与当年无异!我和她相比,终究是老了许多!”
小蝶说道:“若说一点改变没有,自是假话!姐姐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操心之事太多,而齐儿姐姐却每日无忧无虑,依旧是颗少女心,自然样貌也没什么变化!”
木颉丽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勉强笑道:“簪花还是那支簪花,人却不是当日之貎,若皇帝见了,会不会笑话?”
小蝶淡然说道:“皇帝若要笑话,那就有些不尽人情了!他见了这支步摇,自然该回想初见你时的情形,回想以住的种种经历才是!因为皇帝,姐姐吃了太多的苦,希望他能有所感悟,依旧对姐姐关怀备至,恩爱有加!”
“不过一支步摇,能承载这等厚望?”
“只要皇帝有心,自然可以!这便是我说的另一个妙用!”
“既能安抚齐儿,又能保全宫人,还能提醒皇帝,不忘初心?一朵簪花,却能一举三得,岂不成了神物?”
木颉丽嗤笑连连,心中却充满期待。
小蝶咂咂嘴,诚恳说道:“希望皇帝不要被齐儿姐姐迷惑,忘了姐姐的情意,也希望齐儿姐姐能记起当初,是如何逼姐姐进宫的,姐姐替她历尽诸多磨难,若她有心,定知感恩,便不会长留于此,心存非分之想了!”
木颉丽听得直点头,这支步摇,果然大有用处,但凡有心之人,定能明悉其中深意。
然而,皇帝高纬,和木小齐,算不算是有心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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