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颉丽思来想去,决定听从崔公公的建议,顺从自己最初的直觉,将妹妹木小齐送回梁安。
下这个决定并不轻松,这些日子,木颉丽每日忧心忡忡,日夜在煎熬中度过,人都消瘦了。
又值暑夜,木颉丽约了木小齐三人在院中纳凉,小蝶和高恒也都来了。
仆人呈上茶点,冰镇瓜果,供众人消遣。
木颉丽率先发话了。
“京城和宫里的景致,都观得差不多了吧?”
木小齐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没甚好看的,看几眼也就腻了!”
木颉丽点了点头,心绪暗藏。
孙氏却笑道:“小姐说的,可不是真话,京城和宫里,可是好多东西平常看不到的,我见你也是很有兴致的嘛,每见到一个新的景致,便乐不思归的,如今倒说得满不在乎的,我偏不信呢!”
木小齐撇撇嘴,说道:“那点新鲜劲,还抵不过受的罪呢,哪次回来,不象个蔫茄子似的…”
阿枝在一旁打趣道:“可不是吗,姐姐脸都晒黑了!”
木小齐一惊,忙伸手摸摸脸庞,她可是在意自己这张脸。
“死丫头,不早点说,如今才来取笑我!”木小齐眉尖一挑,开口就骂。
众人皆笑,唯木颉丽无动于衷。
高恒啃着甜瓜,呵呵说道:“姨母,哪有晒黑,小姨母是逗你呢!”
木小齐瞪了阿枝一眼,说道:“是了,就你总拿我寻开心!”
小蝶笑道:“姐姐还是这般注重自己的容貌,难怪这十几年过去了,姐姐却一点没变!”
木小齐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神情,自己的容貌,自然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哎,不象你们啊,你们都是有夫君的人了,我却连个意中人都找不着,不好好保护这张脸,以后如何嫁得出去?”
木颉丽想起她和伍子满的事,便问道:“如今你和那伍家公子,该是和离了吧?”
木小齐叹道:“那个瘟神,怎肯和离?如今更是了不得了,当上了梁安太守,整日把自己当成皇帝似的,全天下就他一人独大…”
阿枝忙不迭的在旁边拉她衣袖,她才回过神来,收住了口。
当初木小齐逼伍子满杀死孙氏的孩子,可就是以此为交换条件,答应不再上告木颉丽,如今,木小齐却忘了此事了。
木颉丽心生疑虑,不解问道:“我回乡省亲之时,他的父亲与梁安县令一同被弃市斩首,按大齐律令,子孙三代,不得为官,何以他又当上了太守?”
木小齐忙道:“皇后就莫费心了,这算是国政了,可是我们女人家能明白的事?”
阿枝帮着圆谎,说道:“或许朝廷见他有些才德,便破格录用了吧…”
木颉丽看看小蝶,嗤笑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他,小蝶,你说,他那等模样,会是个有用之才?”
小蝶心细,见木小齐和阿枝似是在隐瞒着什么,便也不想令他们难堪。
“姐姐,人不可貌相,或许真如他们说的,那伍公子有些过人之处吧!”
木颉丽呵呵一笑,看了看木小齐,趁机说道:“既是如此,我看你也不用和他和离了,朝廷都能重用他,你也大可以和他再续前缘,做对恩爱夫妻!”
木小齐惊呆了,大为不悦。
“皇后这是急着赶我走啊?”
木颉丽笑道:“那倒不是,我是怕你在宫里住得乏味了,反正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中意,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是不是?”
木小齐看看众人,又看看姐姐,没好气地道:“你赶我回去,倒没什么,只是我如何向爹娘交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木颉丽摇摇头,叹道:“也只好逆了他们的心意了,只是宫中,实在不适合你…”
孙氏急了,她可是特别留恋京城,留恋皇宫,早就乐不思蜀了。
“皇后,依我看,小姐还是很讨皇帝喜欢的,你就和皇帝说说,让皇帝纳了小姐为侧室吧…”
高恒一惊,抹了抹嘴巴,怔怔地看着木小齐。
“姨母…也要做我父皇的夫人?”
木小齐低下头去,脸上飘起几分羞意。
“恒儿,别多嘴!”木颉丽瞪了高恒一眼。
高恒不肯,依旧说道:“我是觉着姨母肯定吃不了这些苦啊,母亲在这宫里,可是没少受罪,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
“好了,恒儿,你也该去歇息了,让我们自在说会话,快去吧!”
木颉丽不想让家人听到自己的悲惨往事,她宁愿报喜不报忧。
高恒不乐意的起了身,嘟噜道:“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还说,母亲可要生气了!”木颉丽板着脸,斥责道。
高恒嘟了嘟嘴,叹道:“那好吧,我先去歇息了!”
高恒说着,对众人鞠躬行礼,一脸不情愿的离开了祥德宫。
阿枝看看众人,满腹疑虑的问道:“我只道姐姐在宫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原来还经历了这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木颉丽淡然说道:“都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阿枝,可不要多虑!”
木小齐不屑的说道:“大不了就是女人们之间的事呗,今日我看你不顺眼,明日又看她不顺眼,还能有什么大事!”
木颉丽苦笑着直摇头,却又不愿意细说,免得徒添不安与伤悲。
小蝶和木颉丽一样,有心阻止木小齐留在皇宫,便决定以实相告,让木小齐知难而退。
“姐姐,恒儿说的,可没有这么简单,虽然起因,的确是女人之间的猜忌与嫉妒,可结果却并不是这般风轻云淡,宫中如战场,虽不见硝烟,却依旧会斗得你死我活,如今,你们可还有见着那右皇后?”
木小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摇头。
“听宫人说,右皇后被废了,我们也就知道这个…”
木小齐说道,话中有一丝不解与好奇。
小蝶看看木颉丽,又看看木小齐,无尽感慨。
“皇后姐姐这几年,可是被她害得不浅,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她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我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的,只是这样的人,宫中多的是,可谓防不胜防,所以皇后姐姐劝你们回去,就是怕你们在宫中受到伤害,特别是姐姐,你不似皇后姐姐这般隐忍,锋芒毕露,更是招人忌妒,留在宫中,只怕是有受不尽的委屈,可不是苦了你?”
木小齐不以为然,哼道:“能有多苦?我偏不信了,这条路,皇后走得,我就走不得?”
木颉丽咬咬牙,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要留下来,成为皇帝的妻子?”
木小齐也咬咬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当是完成爹娘的意愿!”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皇帝?”木颉丽幽幽问道。
木小齐抬头看了看木颉丽,一扫羞怯之色,毅然说道:“至少,不象伍子满那般,让人厌弃!或许,是我…真的喜欢上皇帝了…”
“不行,你不能留在宫里!”木颉丽有些急了。
木小齐气道:“临行前,娘千叮万嘱,让我不要为难你,可如今,哪里是我在为难你,明明是你在为难我啊!”
木颉丽无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总不能直言不讳地说,你留在宫中是个祸害吧?
小蝶见姐妹二人僵持不下,便想着法子打破僵局。
“姐姐若真心想留在皇宫,也不是难事,只是皇后姐姐的苦心,姐姐千万不要误会!日后太多未知的事情,实在无法预测,太多的坎坷和委屈,可都是逃避不了的,既然姐姐说,皇后姐姐走过的路,你也走得,不如…这条路,姐姐你也走一遍,如何?”
小蝶搜肠刮肚,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木颉丽心有所悟,不由得看了看小蝶,小蝶点点头,轻松的笑了笑。
木小齐哪知道木颉丽走过的是一条什么路,她怎能想得到那是一路荆棘,一路凶险,依然自信满满。
“好,走一遍又有何妨,我不怕!”
小蝶笑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皇后姐姐,我记得我们刚入宫之时,便入了浣衣局,这是我们的第一步!”
小蝶掩嘴而笑,看了看木颉丽,木颉丽连连点头。
“可不是吗?当初在浣衣局,我还差点淹死在水池里呢!好在韩将军救我一命,之后,便是每日担水洗衣,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这样的日子,你可过得?”
木颉丽看着木小齐,满脸微笑,就等她拒绝。
木小齐大怒,说道:“浣衣局?你们这是存心刁难我啊?”
木颉丽劝道:“其实对你来说,不无好处,你心性太过好强,不好好磨练一番,怎知酸甜苦辣,怎知人情冷暖,你要留在宫里,这一关,定是少不得的!”
木小齐越想越气,只觉得是木颉丽和小蝶联合起来,为难自己,便气呼呼地站起身来。
“娘啊,你看看你的皇后女儿,是如何对我的,我想留也留不得了,娘你可不要怪我没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