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离开,接下来便要查南京都察院照磨李裕,以及西城兵马指挥司指挥丁吉原。”梁叛摸了摸下巴,摇头道,“这两个人我惹不起,李裕还好,他是吕致远的朋友,或许还会配合我。但是丁吉原……我还不想死。”
张守拙很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
丁吉原的来头他比梁叛还要清楚。
这人表面上只是个正六品的南京西城兵马指挥司指挥,但是大明朝只有南北两京设有五城兵马指挥司,全国一共就只有十个指挥。
这个职位涉及南北两京的安全要务,向来只由亲王妃的父亲担当。
也就是皇帝亲兄弟、亲儿子们的岳父。
丁吉原就是均王的岳父。
均王是当今崇佑帝的第八个儿子。
南京毕竟是留都,南京城有的是大人物,敢和丁吉原对着干也有能力和他对着干的人多的是,但是这肯定不包括梁叛这种小捕快,当然也不包括张守拙这种小知县。
敢随手捏死这两个人的大人物更多!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张守拙就是附郭京城,属于上辈子恶贯满盈,这辈子倒了血霉的,才会做这种最不是官的官。
他说是管着一县百姓,其实南京城千千万万当官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官职都比他高……
张守拙这么恍惚了一刹那,突然浑身一震,双目死盯着梁叛,低声说:“你怎么知道李照磨是子达的朋友!”
梁叛瞥了他一眼,说道:“因为那首《咏护国寺前一枝梅》,和李裕亲手所绘的屏风。”
张守拙默然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你还知道甚么?”
“玉浮观的陆真人,也是吕书办的朋友?”
“差不多,陆真人的俗家朋友不多,子达算一个。”
梁叛点点头,不再说,也不再问了。
他知道得很多,有些是从吕书办的书信中知晓的,有些是通过种种联系自己猜测的。
但是知道并不代表理解,也不代表他明白那些人和事背后的意义,更无法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契机加以使用。
比如他知道张守拙和李裕都是湖溪书院出来的学生,但他只知道这两人是同学关系,却不知道这个“独秀于林”的湖溪书院到底意味着甚么。
他穿越之前对历史只是一知半解,他甚至连如今“崇佑”这个年号,到底有没有在他那个历史中出现过都不了解。
他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更不晓得眼下整个世界的格局走向。
他对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和理解,还仅限于自己在前世那点有限的历史知识,以及前一个梁叛记忆中的那些浅显的时代印象。
前一个梁叛是个真正的小捕快,不读书,识字也不多,对江宁县底层的边边角角了如指掌,却对大明的天下大事一窍不通。
所以现在的梁叛很难在超过自己知识范畴的东西中,推测出更多的东西。
相反,如果他读过很多书,走过很多路,对这个时代了如指掌的话,那么他将能够很容易地,从吕致远的书信中查到很多大事件、大人物的动向,他将知道很多秘密,再用他新的智商和超前的思维方式,推测出许许多多可怕的东西。
比如说,如果他能从书信中推测出北京都察院来此的真正意图的话,那么现在他便可以告诉张守拙:恐怕你们所有的计划都要白费了!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他最需要的,就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