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瞎子一听他来收鸡王,便笑道:“梁五哥,里面说话。”
说着一指勾栏外面的楼上,当先便走。
那跟班的提着鸡笼,跟在后面伺候。
这是一间茶楼,茶楼也分几种,第一种是真正品茶卖茶的专门茶社,这里头不仅茶品好,做茶的手艺也高。
另一种是喝茶听曲、听书的消遣所在,大茶壶烹茶,也不讲究多少滋味。
还有一种就是行业公所,也就是类似于后世俱乐部的形式,就是某一行当设立一座茶馆茶社,本行中人便在此接头聚会,交流消息、处置事务。
这种行业公所当中往往规矩森严,等级鲜明,比如南京城戏行有两座公所,一在三山门,一在淮清桥,对外是茶社,挂牌、约戏、见客、集会都在外面,对内是总寓,收徒、断事、起班子在这里面。
钱店和当铺也有茶社公所,不过梁叛对生意场上的人事不大熟,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却不知具体在何处。
漕帮也有,城内是两个,三山门和三家湾,城外一个,在燕子矶。
乡试的生员也有,在四牌楼;酒楼业在三山街北、南陈朝进奏院故址改建的叫佛楼;赌行就多了,南门外、堂子街、三茅宫、二郎庙、金吾卫,全城都是。
梁叛跟着王瞎子进了斗鸡行的茶馆,只见那茶馆朝东的整整一面墙壁上,挂着的居然都是历代鸡王的画像,而且都是南京城里名家的手笔;朝西墙上则是上四下八两排水牌,分别写着“四天王”、“八大将”的归属,以及主人的名号。
梁叛一眼就看到排在第一排第一位的,正是“南大王”,没有归属的斗鸡社,只在主人名号下写了个“王瞎子”。
那墙上其余十一个水牌字迹如新,只有这个“南大王”的牌子早已泛旧,朱漆的字迹也剥落许多了,显然是多年未曾换过的。
王瞎子一进门,在座喝茶的人便纷纷停了喝茶说话的举动,投来敬畏的目光。
王瞎子恍若未见,自顾自昂头在前,带着梁叛上了楼。
楼上更有意思,只有三张桌子,呈品字形摆放,北方一张搁在正中,是个黄花梨木大桌,另两张在南侧一左一右,都是红木大桌。
王瞎子径直走向那黄花梨木大桌,在桌子南面大马金刀地一坐,伸手便请梁叛在旁坐下。
茶楼的伙计早已跟了上来,殷勤倒茶伺候。
王瞎子等梁叛坐定,便对那跟班说道:“小三子,这一位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梁五哥,叫人。”
那小三子长了一副老实不过的脸,整个人显得有些腼腆,听闻便朝梁叛弯弯腰,叫了一声“五爷!”
梁叛向他点头示意。
王瞎子又道:“这位梁五哥,几年前救过我的性命,那年城北金鸡社的‘铜翅将军’被我的‘南大王’斗死了,那几个痞子买通打行要我的命,就是梁五哥发了话,教打行在江宁县内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动我。所以我从来不出江宁县的地面,你如今晓得原因了?”
小三子有点崇拜地看了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捕快一眼,又弯下腰说:“晓得了,记得了。”
“嗯,记得就好!”王瞎子道,“当年我许诺,一定替梁五哥养一只鸡王出来,来,把你手里的小凤凰拿给梁五哥瞧瞧。”
小三子立刻打开鸡笼,把笼中的一只斗鸡捧了出来。
那斗鸡一出笼,便单脚站在桌上,极其漂亮潇洒,一双黑豆般的眼睛两下一看,顾盼生威,雄风凛凛,饶是梁叛这个外行看了,也要叫一声好。
王瞎子道:“梁五哥,这只小凤凰至今一岁半,正经的开封种,只在我家里同旁的斗鸡关起门来耍过,还没上过斗台,今日便请你验验货!”
说着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指八大将的斗台,对小三子说:“去,让小凤凰同金鸡社新出的铁靴将军斗一场。”
小三子带着斗鸡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