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改稻为桑’的对应之法,我也有个大致的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梁叛随后便在张守拙和李裕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说了一遍自己的思路:
“首先,我们的人要在朝中极力反对‘改稻为桑’,理由很多,不用我多说了……”
“谁都知道应该极力反对,朝中反对之声也从未断绝过,但是庞阁老已是首辅,少了户部和都察院的牵制,推行‘改稻为桑’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守拙驳斥道。
梁叛点点头,并没有反对他的论点,而是轻轻摆了摆手说:“不要着急,听我说。这只是第一步,必须要集中制造一次最强烈的反对之势,所有能用的人,所有能想到的理由,全都拿出来,要问得庞翀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第二步,随便派个人在朝上诘问一个问题:南直隶改稻为桑之后产出的生丝销往何处?这个时候所有的人,放弃其他所有的问题,同时附议这一个!”
李裕听到这时,脑海里似乎有了一点方向,但是又完全无法抓到真正的核心,心中登时没抓没挠的,好不难受。
他连忙问:“为何舍弃别的问题,单就这一点追问?说实话,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回答,只要南京内织染局和工部织染所、苏州织染所都改用南直隶新出的丝,庞翀再从大内和官用上增加一些耗费,比如加派一套官服、加制几批绣锦,增加了用量,生丝自然用得便多了,南直隶第一年产出新丝数量不会多,未必都足够供给。”
“很好,我就是要他说一句:今年南京内织染局和工部织染所、苏州织染所全都使用南直隶的新丝!”
“说了这句话又怎样?”张守拙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除了白白送个破绽给庞翀,又能得到甚么?
梁叛却摇摇头说:“请问内外两局和地方织染所都用了南直隶的丝,浙江的丝怎么办?”
“浙江的丝与我们何……”张守拙“干”字还没说出口,便立刻停了话语,长大了嘴巴,想说甚么,却又说不出来。
李裕眼前一亮,仿佛也明白了梁叛的意思,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向天草芥问道:“天草大使,你看如何?”
天草芥点点头,表示似乎可行。
“工部上个月便已下令暂停从浙江收丝,昨天湖州的丝商已经到南京了,在工部投效无门,万把两银子送不出去,下一步可能去苏州,也只能是碰壁的下场。我们要找到这些丝商,只要把南直隶‘改稻为桑’的话透露一星半点,让他们立刻回到浙江去走门路,到时候浙江的藩司、粮道,甚至闽浙总督那里,可能都要出来说几句话……”
他一边说一边从小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了胡汝嘉胡家的地址,推给李裕和张守拙,“这是工部织染所采办商人的住所,湖州丝商就在这里。”
李裕将纸条收了起来,又问:“如果合南直隶与浙江之力依旧无法阻止新内阁呢?”
梁叛道:“本来就阻止不了,也不用等到那一步,等到浙江佬站出来以后,庞阁老一定焦头烂额,而且庞翀这个人刚愎自用,一定会孤注一掷死扛到底,我们必须在内阁强行下令正式推行之前,主动站出来提议搞先‘试点’。”
“甚么叫试点?”
“在应天府先行试改,以观成效,倘若确实有效,三五年以后再行推广整个南直隶——这是给庞翀和新内阁一个台阶,也是我们的一个缓兵之计,只有这样才能保存大部分白册的效用。”
李裕和张守拙、天草芥三人面面相觑,各人震骇之余又有惊喜,都认为如果真能以此环环相扣,最后各让一步的话,显然会是最好的结局——新内阁不丢脸面,南直隶不伤元气,就连浙江也可大松一口气。
或许浙江人还会感念南直隶的“高风亮节”,随手结个善缘总不会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