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手里拿着那块锡牌,就像是捧着一坨烫手的山芋,想要丢回去,却被这蓝眼睛的捕快捏住双手,怎样也挣不脱。
不过这老鸨几时也不曾被男人这般捏住双手,被那双蓝眼睛一瞪,心里怕得不止,却又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整个身子竟然发热发软起来。
老鸨暗骂自己这副身子不争气,只好将小凤儿的话一字不漏地同雍关说了。
雍关听到一半,就知道事情不妙——今年所有加科的考试,都有人做了手脚!
这可是科举舞弊!
别的考试倒还罢了,大不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那王参议的儿子是江宁县人,不出半个月就要参加江宁县考,出题和主考都是张守拙!
如果有人在这一场考试便有舞弊,得了利益的闷声发大财也就罢了,万一被捅出来,张守拙吃官司都是轻的。
那老鸨说到最后,说那王家公子已有人保了,一定一路考过进士的,如今开价是十万两银子一个,不过因为王参议的关系,最后很可能免掉这十万两。
只是王参议要付出甚么代价,便没人知道了。
小凤儿不是说了么,今天老头子在家同几个京师大佬谈话,连茶社都不去,道学也不讲了。
他们所谈的事情,显然就是王家要付出的“代价”。
雍关得了准消息,松开老鸨的手,将自己的锡牌抽出来,塞回衣兜里,五两银子却留在了老鸨的手掌心,一招手唤了胡二屁股来,两人便朝饮虹园去了。
那老鸨紧紧攥着手中的银锭,脸上火烧一般,忽的朝门外啐了一口,“哐当”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只是不知道她是在啐那个没风情的臭男人,还是啐那个不争气的自己……
饮虹园王家始终没甚么动静,梁叛一直没有看到王参议从家门里出来,反倒是瞧见好几乘大理寺的轿子,从王家的侧门里抬出来,也不知轿中坐着何人。
从北城大理寺一直抬到这里,路程可不算短了,几乎纵穿了整个南京城。
梁叛抱着手臂站在王府对面,看着那一队轿子一个跟着一个,慢慢悠悠离开饮虹园,朝北而去。
王家的门口始终静悄悄的,连个出来送客的人也没有,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张守拙已经回县衙去了,是梁叛的要求。
雍关不见了踪影,但肯定没有去东阳茶社,因为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瞧见雍关和胡二屁股的踪影。
如果雍关没有出事,那就肯定是被甚么事给绊住了手脚,等他抽开身来,要么是事情已经办完,回饮虹园来找自己,要么就是事情太过棘手,要去县衙搬救兵。
所以梁叛让张守拙回到县衙坐镇,万一雍关需要调人,还要张守拙通盘组织。
他自己留在饮虹园,一方面是监视王家的动静,一方面就是等待老八。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在饮虹园等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辰,雍关终于带着胡二屁股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极有默契地相看一眼,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说,一个递过纸条,一个伸手去接仿佛商量好了一样。
梁叛并没有急着看那张纸条,而是转身找了个角落,避过胡二屁股的视线,将那个卷起来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重新翻了个个儿,这才从右至左默默读了一遍。
这纸条少说有两拃长,乱七八糟的符号画了几十个,但是合起来其实只有一句话:季永年在骂驾桥西,绣春堂酒店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