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泾庄园内,梁叛得到吴韬之死的消息,也在酉时初刻,是探查张梦阳的斥候发回来的。
其后不久,冉天罡也通过老狗送回来一个信息:昨日下午未时二刻,金山解户四人从集仙门水关进城,今日清晨方始离开,城中客栈却不曾有几人入住的记录,昨夜四人的行踪成谜。
冉天罡言尽于此,用意不言自明——我查过了账面上的内容,并且摘出有用的信息给你,剩下的该你去查了。
梁叛一面暗叹于冉天罡这老吏官的神通广大,一面立即着手派人去查,一是查那两名失踪的春风楼姐儿,二是查那几名解户。
老狗带来的却不止是冉天罡的信,还有一些人——三座他们终于从朱泾回来了。
众人见面,自然各有惊喜,梁叛当即在正屋里招待三座等人,也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冉佐。
却见众人都是满面疲惫,可见这一趟去救冉佐,三座他们十足吃尽了苦头,好在没人挂彩受伤。
问起事情的经过,三座道:“我们那天到了朱泾,很快打听到了冉相公的踪迹。朱泾地方小,有个外人来大家都注意的。有两家客店就记得冉相公的样貌,将我们指向泖桥。我们赶到泖桥的时候,才发现冉相公已被一群解户捉了。”
冉佐面容憔悴,脸上一部大胡子也乱糟糟的没甚么光泽了,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朝三座施礼道:“多谢几位义士,着实偏劳。”
接着由他说起被捉的经过:
原来冉佐带着文伦的信,在苏州吴淞江所与段千户见过面,就被几名倭寇盯上了。
当时江上停了很多海船,既不上岸攻打,也不退入海中,只是占定了江面,也不怕官军去剿,好像是在等待甚么。
梁叛在此接口道:“那是徐海的人,当时徐海人在南京,他们在江面上替主子押阵。你到朱泾第五天,徐海从南京逃出来,被那些人接着回到海上去了。”
冉佐一拍大腿道:“那怪不得!当时有几艘海船便盯住吴淞江所,我又是南京来的官,大概他们怀疑我到吴淞江所,是与徐海有关。所以一等我离开所城,便有一队倭寇上岸来追我。好在管寄机敏,带着我躲躲藏藏,到了朱泾又引走了大半倭寇,好教我先脱身。
“可是这批倭寇十分机敏,留了两人捉我,我独个儿一路逃到泖桥,终于没能逃脱,被倭寇抓住,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我和那两个倭寇都被一帮解户捉了去,关在一个大庄子里。
“我见那些解户凶神恶煞,不敢泄了底,只同他们说官话。却被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用土话闲谈,说金山的几位解户有胆,要到松江城杀一个甚么官。因此更不敢透露身份,就这般被他们关了许多时日,说是要等松江城一个甚么人的命令再处置我。”
梁叛心想:他们何止要杀一个官,先已杀了宝逵,眼下恐怕又杀了吴韬了,后面不知又要取谁的性命。
杀官造反杀官造反,老百姓杀官同造反也没甚么区别,看来那日闹闹一句胡说,竟一语成谶了。
后边的事轮到头陀说了。
他嗓门粗大,说得也不怎么动听,但大概意思是明白的。
原来三座他们几次想要潜入庄子救人,可那庄子太大,住了百十户人家,家家有织机,人人会织布,便是垂髫稚童,也懂得摇两下搅车。
他们前前后后摸索了几日,才查出冉佐被关在庄子东南角的一片,具体是哪一家哪一屋,人不进去便无论如何查不到了。
好在随后松江漕帮便派了人到泖桥,请了当地管漕运的头目跟庄里人谈判要人。
漕帮的人在当地颇有面子,那庄上也很客气,但要人却不成,一定要等松江城这边的消息。
这般又挨过好几日,三座与那漕帮头目今天已在商量强闯要人,可是庄上守备森严,闯进去容易,要一家家的将冉佐找出来,再带出去,可就难了。
好在梁叛派的几名斥候总中午赶到,当即潜入庄里找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找到了冉佐的方位,出来后直接带着三座等和漕帮的人闯进去,径直将人接了出来,立刻又匆匆赶路,回到了松江。
头陀讲完,三座道:“善后的事,松江帮的朋友答应包了,只是我瞧那帮织户着实剽悍,这次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事后若是找上门算账,恐怕松江帮的朋友难办。”
这意思是请梁叛怎生想个法子,替松江帮的人解围。
他们讲究江湖道义,旁人为自己的事闯了纰漏,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陷朋友于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