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禾低眉顺目的拧干了毛巾,扶起锦棠,擦完了脸,又服侍着漱了口,待到整理完毕,点了安息香,又挑了挑鎏金桐花烛台中的灯芯,方站到床边,“奶奶这就入睡,还是看会书再睡?”
锦棠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渐渐发呆,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只是问道:“绿袖呢?还没回来?”
采禾正愁满腹的牢骚没地方发泄,于是抱怨道:“是啊,绿袖姐姐不过是去昌平挑个花而已,叫哪个小丫头去买不到?这都好几天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就算现在侯爷不回府,侯府又即将有一位新奶奶,采禾也不敢说别的,她心里着实怵得慌,这位奶奶最近都有些阴沉沉的,她看着瘆的慌,虽然抱怨绿袖,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当差。
锦棠望了望窗外,这几日似乎都没有下过雨,绿袖怎么回来这样慢?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想到这里,实在是精神不济,只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采禾退了出去,锦棠才觉得口渴,挪动身子想要去端放在床头的茶碗,好不容易拿起来,还没喝到,却一个不稳洒在了床上。锦棠愣愣的看着被子上那晕开的水纹,眼前一片模糊,再也顾不得脸面上好看不好看,倒在被子上,紧紧抓着那湿掉的一片水渍,哭出声来。
“奶奶,侯爷来看您了。”
窗外,鸟儿叽叽叫的好不欢快,不知何时天已大亮。
依稀记得昨夜似乎是哭着睡着的,想伸手捋一捋干涩的长发,却摸到了自己肿烫的双眼。
“不要!不要让他进来!”锦棠哑着嗓子惊叫起来。
一定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正慌乱着,却见一个发丝一丝不苟的被一只上好的羊脂玉冠紧紧束住,身着月白直,足蹬竹青色回纹缎面靴,风度翩翩,眉目舒朗的男子踱步走到床前。
锦棠的双眼,蓦地被那双回纹缎面靴刺痛。萧湛喜浅色,却唯独不爱竹青色。但看那双靴子的颜色,和有些不太精细的女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出自他那要娶的新妇之手。
想要问的话,忽然就不想开口了。
算了,就算他要娶新妇,就算他要从萧家脱离出来,她都不想知道了。
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得到一个答案她又能做什么?难道还不够难堪?
“快服侍你们奶奶喝药。”萧湛皱着眉,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端着药的采禾。
采禾一瑟缩,偷眼瞧了瞧面色阴沉的萧湛,只得低下头去,咬了咬唇,死死的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到床边,想要扶起锦棠。
锦棠却自己挣扎起来,靠在床边,喘着粗气,笑道:“夫君何必挂怀这些小事?妾身的病已经大好了,哪里用得着整日里喝这么多药?夫君还是请回吧!虽然妾身已经见好,可是也怕过了病气给您。”
萧湛沉着脸,皱着眉道:“锦娘!不要胡闹!”
锦棠面色一僵,还是强撑着笑道:“妾身不方便伺候,还是请侯爷回吧!”
萧湛不说话,只虎着脸夺过采禾手中的药碗,端到锦棠面前,锦棠却扭过头,眼中蓄满了眼泪,紧抿着唇不做声。
萧湛立起眉毛,勺子扔到一边,一只手紧紧握住锦棠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起碗想要强灌进去。
锦棠只觉得握在下巴上的手如铁箍一般,钳的生疼,顿时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手臂拨开萧湛手中的药。
一个躲不及,药碗忽然挣脱出手,摔在地上,汤药溅在他崭新的靴子上,荫出一片暗红,远远看去,竟像是一片还未干涸的血迹。
“陆锦棠!”伸出的手带着掌风,却蓦地停在半空,半晌,才缓缓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