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长辈下跪，对长辈出言不逊，好，真是好啊！”老祖宗沉下脸，一双鹰目紧盯着锦棠。
威压扑面，祠堂中的人大气也不敢喘。
对长辈出言不逊？
萧氏，算什么长辈？
锦棠眼中的讽刺再也藏不住，讥笑道：“长辈下跪，要让小辈如何做，不追究了？父亲教导我读书，看到书上说挟恩以报，从前不明白，现在大概是懂了。”
七夫人面色忽然乍红乍白，紧捏着帕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却听锦棠道：“我可以就此接过不再追究被算计的事，甚至，为了五房，为了陆家，我可以再退一步。可是道理却不是这样的。”
锦棠脊背挺直，眼神尖锐，毫不退让的看着陆崇清，声音掷地有声：“因为做错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因四姐犯错而下跪的七婶。子不教父之过，七婶如果有错，也只是教养的错，她的歉意，是该对着陆家的列祖列宗，跪也该对着陆家的祖宗牌位，她一个长辈对着我这个晚辈下跪，这样做便是错的！明知是错还要做便是错上加错，代人认错更是大错特错！而这件事本身，难道不是四姐的错？四姐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自己对我说一句对不起？七婶说我不原谅四姐她便不起来——难道不原谅四姐姐便是我错？这是什么道理？”
接连诘问使得陆崇清神色逐渐怔然，七夫人也愣在原地，望着锦棠说不出话，再无方才半点以势逼人。
四小姐陆锦朵终于跪直了身子，整个人看起来不再纤弱，她冷眼看着锦棠，神色委屈中带着倔强：“如果我说了对不起你就会原谅我么？”
锦棠摇了摇头，“不会。”
她不会原谅算计她的人，包括这一场偷梁换柱的决策者，老祖宗。
四小姐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说的多大义凛然的样子，还不是斤斤计较？不过就是为以后闹腾找借口罢了。
锦棠没有看四小姐，只是对陆崇清道：“但我会退一步，假装没发生过。”
毕竟她是陆家人。
陆崇清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锦棠没有点破，甚至都没有提起，可是他就是知道，锦棠什么都知道。
他叹了口气，拂袖而走，显见是不想再管这件糟心的事。
阳光之中，那个支撑起整个陆家的背影清癯却直挺。
锦棠转过身，看着欲言又止的族中长辈，没有理会。
季云曦没有跟着陆锦朵一起回门，便是在等陆府的交代。
陆家这群人精既怕得罪了季府，又怕失去季府这门亲事。所以摆出了三司会审的架势，打了五房的脸却轻飘飘的放下，将处置的权利交给了她。
她若让堂姐姐姐浸猪笼，那也是四小姐罪有应得自食恶果，便不用得罪对季府，更是对季家和大房两边都有了交代；若是她将婚事换回来，季将军消了气，姻亲联系更紧密，那便更好了——有什么比给她一个孤女找一门可靠的亲事更好的安排呢？外人只会觉得陆家有情有义。
左右陆家不会有任何损失。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难怪那日换起人来毫不犹豫。
事实证明，四姐姐也确实值得她们压这么大的注。
就像江妈妈说的，季府三日都没表态便是最好的表态——这门亲事，季府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