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骏就是这样离开了家门,从此在外面游荡,像所有的凡夫俗子升斗小民一样浑浑噩噩,漫无边际,无依无靠,无亲无故。
心里却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感到好受些,不再像被一团疯长的乱草塞满般的苦痛难捱。虽然有时候唐骏也想到觉得应该相信表妹妙娘的眼光,她能看上的人应该不至于很差劲。唐骏也能想得开,谅解妙娘的行为,“少女的心,秋天的云”,说到底这男女之间感情的事,往往就是那种微妙的瞬间产生的情愫,说不清楚。但只要是妙娘的选择,只要妙娘觉得幸福那自己就只能尊重她的意愿,任其自然好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只是一想到妙娘为了逃婚,使用了唐门祖传具有很大风险的诈死之术,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了那个什么叶逐欢竟然以身涉险,他值得吗?---最爱的人伤你最深,为此,唐骏那颗被妙娘伤透了的心不免又平添了几分忧思和怨忿。他不禁自言自语道:
“呵呵,叶逐欢---,听听这个具有轻薄意味的名字,就叫人心中反感,真不知道妙娘对此作何感想。”
其实,只要妙娘亲口对自己说出她心里的意愿,难道自己还会对她阻拦或者苦苦纠缠吗?诈死逃婚,有这个必要吗?对此唐骏只有默默地摇头苦笑哀叹。
尽管一颗心已经好似千疮百孔,但他却依然感到,无法放弃去想往昔他和妙娘在一起相处中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对她已无机会表达的深深情意。他失去了最贵重的,就等于失去了一切,这种感受令唐骏痛不欲生,可是他却明白如今即使自己为了妙娘去死,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只能使自己隐身于陌生的江湖,卑微如路上的尘土,在每一个日日夜夜里孤独无依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现在唯需要时间疗伤,却不论是否能够治愈那颗破碎的心。
于是,来从来处来,去往去处去,往来皆白丁,谈笑有路人。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得八年多过去了,就在唐骏渐渐忘却从前,心如止水,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有一天却在白云山的燕雀酒楼无意中听到一位来自金陵栖霞山的侠客炫耀般的夸赞说,曾经有幸结识来自山东乐安府的一位剑术出众的美少年,唤做叶逐欢,人称“江湖探花郎”,此人年少有为甚是风流倜傥,堪称为才貌双全的玉面郎君,使得苏松常一带的豪绅富商,达官贵人,千金小姐,倾慕者甚众。
闻听此言,唐骏不由得心底一惊,叶逐欢?这不就是那个拐走妙娘的人吗?但舅舅不是说他自称是江浙富春人吗?难道是他假言搪塞舅舅,还是这山东乐安的叶逐欢只是与他同名同姓?一想到妙娘是跟这样不知根底的江湖浪人,朝三慕四的花花公子,也许根本就是个窃花大盗的登徒子走了。唐骏心里就又被一团乱草塞满,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担心起妙娘的安危,以致忧心如焚。
这叶逐欢到底是何方神圣,妙娘如今可好?百闻不如一见,天下虽大,这叶某人有名有姓就好办,只要功夫到了,何愁找不到?唐骏顿时决定亲身前往山东乐安找寻妙娘。但想到去往山东路途遥远,身上的银两已是不足,好在唐骏可是有一技之长,唐门弟子行医治病誉满天下,靠此为业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唐骏简单的置办了一套游医的行头,很快就上路了。
无星的天空,夜色幽深,秋风萧瑟,树木参天的高墙中一片庞大的宫殿式建筑群,殿宇鳞次节比,甚是威严的道道门户悬挂着明亮的红色宫灯看不到边,亮如白昼。披甲带刀的值夜军士们个个肃立着默默无语却都虎视眈眈,无形之中感受到的这种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寒。一片寂静之中,忽然“砰”的一声响,是瓷器破裂的声音,接着又从东侧的大殿正堂中传出一阵暴怒的呵斥声:
“废物东西!滚出去!明日再办不成此事,你就可以英年早逝了!你可以去寻块好墓地,算我送你的。不要再来招本王生气,让我多活两天吧!”
“是!是!王爷息怒,在下这就走。”
唯唯诺诺的声音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又有人被传进去,却是沉入一阵寂静,时而能听得见一问一答的低语声。这是一个有些故作镇静又有些献媚的口吻:
“王爷,师兄与贫道皆对星象学颇为的精通,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不敢欺瞒王爷,只能以实相告。师兄和在下都认为昨夜这杀破狼星格预示着北方将来必有大变,三星汇聚天下易主,生灵涂炭。这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利则合,无利则分。将来如何天意难测啊!”
“三星汇聚?这是大明朝内忧外患,这该死的北方鞑子!”
“哦!---哦!---”
突然传出几声忍耐不住的痛苦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