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雨,总也下个不停,直到八月十四才云开日出。到了第二天,洛阳城的人才恍然,原来这雨水是为了把圆月淘澄得更加皎洁。
陶然园四下空落,几乎听不到半点人声,唯有怡畅院和溢清斋有些许光亮。
郡主夫妇都以生病为借口推了吴府的赏月宴,大房二房的人听说他们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冷战,也不见有和好的意思。难怪老人们都说,天天吵架拌嘴的夫妇往往会走到最后,而那些从不面红耳赤的夫妻却是说散就散了。
吴家喜忧参半,成府和乐融融。
早早地吃了晚饭,还没等到天黑,成颖之就指挥起丫鬟们张罗起祭月的物件。案几、瓜果、茶酒、瓶花、香炉都摆在了院子当中,在一片忙碌和说笑声中天色也黑了下来。
众人望月顶礼,默默祈祷。成颖之的心愿是家人康健,自己的成绩能够在书院里名列前茅。她侧头看着格外认真的二姐,笑嘻嘻地猜道。
“二姐许的心愿肯定是和四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成毓之也不羞恼,点了下她的鼻子,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明月高悬,星星们也知情识趣的躲了起来。童姨娘提醒两位小姐可以出发了,成夫人叮嘱她们要小心些,早点回来。成毓之连声称是,成颖之拉着她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童姨娘再三保证自己会照顾好她们俩。
走月亮是女子们在中秋夜的盛事,提上灯笼,约上三五好友,盛装丽服,踏月而行。马车停在了浮桥附近,成毓之提着一盏碧莹莹的灯笼,可贞和利贞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边。
身着绫罗的高门小姐,衣衫寒素的平民之女,无论出身高低皆是成群结伴。还有高声叫卖的摊贩,卖力吆喝的货郎,洛水沿岸几乎比白天还热闹。洛水桥边,碧流轻浅。桥畔明月,清澈见底。放声高歌的女郎,旷达不羁的音韵直冲九霄而去。
“哟,这位莫不是成家二小姐。”
新中桥桥头,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故作热情地跟成毓之打招呼。成毓之身边只有利贞陪着,她打量着女子的形貌隐约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不知这位夫人是……?”
“我是如衡的三婶。”
“毓之见过三夫人。”成毓之福了一礼。
肖三夫人又颇为得意地介绍起自己身边的女孩子:“这是我娘家的侄女,潘滟。”
“见过潘小姐。”
“成二小姐好。”
虽是亲人,可姑侄两个的美却毫不相同。
肖三夫人的美,在于她精心挑选的衣衫首饰和长年累月训练出的举止仪态上,这种美会随着岁月的累积折射出不同的光彩;而潘滟的美,一派天然,全无雕琢之气。俏生生,水灵灵,像滚着露珠的牡丹花。
“二小姐自己出来走月亮吗?”
“姨娘陪着我和小妹一起来的,她们在附近饮茶,我不怎么渴,就来这边吹吹风。”
她声音轻柔,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成毓之一袭荼白色的素面衣裙,丝毫不介意和别人雷同。
走月亮的女子们喜穿白衣,美其名曰月光衣。富贵人家的总要镶些珍珠金玉,蓬门小户的也会绣些花草。可她只是一袭轻纱,朴实无华中又好似一只不含一丝杂质的白瓷瓶,清润细柔,雅洁纯粹。
潘滟不得不承认,成毓之的容貌虽不及自己,但风仪却强过自己许多。垂珠髻上的碧玉钗和手里的绿灯笼遥相呼应,也是她浑身上下为数不多的点缀。
“二小姐真是清雅如仙。”
“三夫人过奖了,毓之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