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谢岑看了眼守在客栈大堂内的冯子肃,“也不必撤回了,还照着原先的计划吧,只是行动放缓一些,等我皇兄那边先出手了,我们再补上一刀吧。”
“好。”庄溯应了,也顺着谢岑的目光看下去,大堂内沉默低调的冯家二子一如既往地沉默低调,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他又迟疑问道,“子肃是陛下的人,您并不信任他,为何这些年又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谢岑没有回答,他并非不信任冯子肃,至少若遇到危难时刻,他命垂一线之时,他还是能完完全全信任他的。
只是冯子肃,说到底是他皇兄的人,是他皇兄放在他身边保护与监视兼而有之的一个人,纵使他内心坦荡,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难免有些忌惮。
但谢岑其实还是得感谢冯子肃的,长楚有封地的亲王,一向就藩之后非诏不得回京,但先帝仁爱不忍骨肉相离,所以谢岑的几个哥哥们除了死了的和因过被贬谪回封地的两个基本都留在青川了;只是纵使如此,像他们这样的身份若要离京也不是容易的事,若非特别旨意,恐怕一辈子除了青川和封地也不能踏足其他地方。
按理来说谢岑也不该例外,只是与乐帝对他的偏爱实在太明显了些,幼年时候各处行走丝毫没有什么阻碍;而自十三岁后朝中渐渐已有不满声音传出来,后来冯子肃便来了他身边,这十几年无论天南地北他都一直跟随,现在想来若非有这么个人,即便以他从前挣得的声望地位,他恐怕也不定能如如今这边各国皆可往来游历。
“皇帝陛下的人,我如何能赶了他回去……”谢岑笑得几分意味不明,“你们之间相处一切照旧便好。”
他也从没打算对冯子肃动手,毕竟跟了他十几年的人。
“还有,我五哥的那些生铁兵器通过玄羌族卖到他国,绝大部分是去了陈国,但还是有一小部分去了长楚,你让人把那些消息赶在官方消息出来之前,先送一份给宣阳公主。”
“哪些消息?范围?程度?”庄溯虽然觉得将这些消息提前传出去有些不大妥当,却也没有反驳,只是确认了下内容范围。
“所有。”谢岑直接道。
庄溯这下很是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自家主子一眼,不怕死地问,“您这是……真的对这个宣阳公主上了心了?”
谢岑看过去,“你何时也这么……”
谢岑话还没说完,庄溯赶忙着打断,笑道,“我的错,我实在僭越,您可别说了。”
“得了,别贫了。”谢岑也不说了,只吩咐道,“送去的消息精细些,有些重要的,想办法提醒一二。特别是牵涉其中的上璋的那些官员中有与她可能有颇多牵扯的……”
雍黎与朝中官员走得较近或者说明面上走的较近得,没几个人,而这些牵扯到长楚兵器走私一案中的官员中,能与雍黎攀扯上关系的估计也没有,但谢岑还是想要多提醒她一二。
“这事……”庄溯朝冯子肃看了看,示意道,“要不要避着些他?”
“你看着办吧。”谢岑道,“这事上能避开他一些也好,不过我也没想着瞒多久。”
庄溯会意点头,自推门出去。
谢岑将桌上消息一收,尽数丢到墙角的香炉里焚净了。
外面白日里太阳灼烧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从窗户透进来,很是燥热让人不舒爽,香炉灼烧的一丝丝烟火气也更加带了几分燥意。
谢岑十分嫌弃店家不合时宜的奇怪讲究,这大热天的还熏什么香,待得炉子里的纸片子烧完,他干脆自己动手熄了香炉里的香。
他负手立在窗前,看着远处渐渐西沉的太阳,大而圆的夕阳,是极其亮丽耀眼的橙红色,今日西边没有云彩没有晚霞,只有圆圆的红釉盘一般的夕阳挂在西边天空,倒更有几分清寂疏旷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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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座城的另一个地方,雍黎抱着水壶坐在悬崖边上,也看向西方的那轮红日。
她一向喜欢这种疏阔景色,眼前视野开阔,连心境也似乎打开了几分。
脚下山林层密,只有一片深绿浅绿的夏天的颜色,这样灼热的天气里已经看不到什么大片的花色,反倒是手边这崖壁上开了层层密密的石竹。
这些石竹开得灿烂,虽长在山野却另有一种精神气。
今日赶路比预想的要快些,原本计划晚上才能到北边那座小县城落脚的,谁知午后便到了。而为了压缩行程便未曾在那城里落脚,直接又向下一个城池出发了。
只是那两城之间也得一日多的功夫,若按着计划早上卯时出发也得戌时才能到达,而如今这不尴不尬地卡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看样子也只能露宿野外了。
祝词跟雍黎说了这事地时候,雍黎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她很爽快地吩咐人搭营帐,寻些山野味道做晚膳,自己却从马车上下来,抱着水壶边喝便四处闲逛,待找到这处视野开阔地景致的时候,她便干脆坐下赏景了。
祝词将随行人员和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亲自来寻雍黎,远远地瞧着雍黎懒懒散散地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夕阳地余晖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将她地影子拉得很长。
这样的雍黎,遥远得仿佛天上的神女,遥远得让他不敢轻易触摸。
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夕阳下她的剪影,神思悠远。
雍黎察觉到后面有人,微微转头看过去,见是祝词,朝他灿然一笑,招手道,“你也是来与我一道偷懒的?这边风光甚好,我不吝啬,你也过来一道赏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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