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主上令我等请少主回京。”
墨梨赋倚着一棵树,啃一只油亮肥美的烧鸡啃得正欢,听到身侧人的声音,随手将啃得一片狼藉的烧鸡一扔,顺手将爪子在自己月白色松针隐纹云锦制成的袍子上擦了擦,微微倾身,就着密林里翠绿枝叶间透过的天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来人。
那三人均是一色黑色劲装长袍,只为首一人袍角绣有简单的纹样,腰间佩剑简洁精练,气势凌厉,自有一股军人铁血飒爽之姿。墨梨赋一眼便认出为首那人,她又看看那人身后两人,嗯,气势也不错,不过不太认识。
墨梨赋支肘于膝,手指轻轻敲着脸颊,露出一丝意味难名的笑意,她呵呵笑两声,“归云,怎么这次令月没有来?莫不是犯错被大哥罚了?”
她扬起的下颔,在明媚天光的照射下延展出无可挑剔的恰到好处的幅度,光滑明洁玉般的精致,林中清风拂过密而长的睫毛仿佛微微的颤,映着睫下肆意明亮的双眼琉璃般晶莹,那双眼黑得深邃,亮得锐利,然而那深邃锐利中却有一种散人魂魄的吸引。
“安国如今局势微妙,老皇数子争位,宁都不宁,主上令少主速回隐都。”归云不理她戏谑的语气,有条不紊地回报。
墨梨赋唰地跳起来,拍拍手,“这样啊,可是我还没玩够咧,他一没病二没灾,前朝太平后宫安宁,江山如画美女如云,我回去干毛?”
归云面色平静,早已习惯她乱七八糟的奇怪语气,“少主出来有半年了,也该回去。”
“他也知道我才出来半年而已,这半年来他摧了多少次了?老妈子一样,伤不起。”墨梨赋翻翻白眼,倾身看见自己油腻腻的袍角,皱皱眉。
归云听了她的话,仿佛松了口气,“主子早知道少主不愿回去,命我等贴身随侍少主。”
墨梨赋一听乐了,贴身随侍嘛,一为保护,二为监视嘛,说得那样好听。
她踱两步,点头,“好说好说。”反正就三个人嘛,这明里暗里的,也不知她家那个老妈子和狐狸安排了多少人,如今多这三个也不多,花点心思甩了不就行了。
她踱到归云面前,负手斜睨他身后两人,转头问,“这两根柱子是谁?怎的以前没见过?”
那两根柱子听言,唰地抱剑行礼,“属下见过少主,属下朝云十八骑第七骑暗隐所属。”
墨梨赋不明所以地看看归云,她这暗地里至少跟着两拨暗卫,是谁派来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过那两个家伙向来知道她是个喜欢自在的性子,也都仅限于多安排些暗卫罢了,如今遣了三个贴身保护的就不太正常了。更何况往常被派来要她回去的都是归云和令月,如今怎么派了两不认识的无名小卒来。
其实那两人也真是冤得慌,堂堂朝云十八骑第七骑的队长,虽不是天下顶尖高手,但一般一流高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墨梨赋之所以不认识他们,主要原因还是她太懒了,这些在她看来乱七八糟的事,从来是一点都不想问。
“主子另有要事派给令月,他二人虽只是十八骑队长之一,但隶属暗隐,功夫却是极好的。”许是跟在墨梨赋身边久了,归云也算是多多少少明白她的意思。
朝云十八骑一直以来就是她的暗卫亲兵,不过墨梨赋这人向来懒得很,练兵的事向来都是她大哥给操心,她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喜欢各国乱窜,于是朝云十八骑不少武功不错的暗卫,因着她大哥的命令,也跟在她屁股后面各国乱窜。
墨梨赋点点头,拍拍那两人的肩,“行了行了。”她又转头看看归云,见他神色坚毅目光却始终微垂不与自己对视,忽然想到什么,她一笑转开目光,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必须来安国,不然他不见得会松口,定然绑也要将我绑回去。”
未等他回答,墨梨赋一笑转身,漫不经心的想树林外走去,“他不说我也知道,就他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好几年没来宁都了,希望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孟春的天光温和,洋洋洒洒地于树林枝桠间倾泻下来,树影疏疏密密中隐见卓绰,少年打扮的女子,背影挺拔而张扬,丰神冶丽的尔雅风流,般般入画。
宁都之东多山,山势重叠,或俊秀或清丽,或挺拔或和缓。中有一山名月来,花树重重,机关交错,鲜有人至。
归云跟着墨梨赋爬上月来山的时候,夕阳已经渐渐落下,时值孟春,山前山后数十亩桃花林灿烂若云霞,花瓣重重层叠,和风中漂浮的暖香带着春日里深入人心坎里的诗意,和一种慵懒的心情。
墨梨赋感叹了这样一番好景致,带着归云轻车熟路地绕过桃林中密布的机关,直接到了山顶的一处院落前。
门前小童执礼甚恭,“我家先生近日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不知客人来此所为何事?”
“西山霁雪,东岳含烟;驾凤桥以高飞,登雁塔而远眺。”墨梨赋含笑浅浅,语意幽邈。
那小童听言立时躬身站至门侧,伸手一引,“原是先生,宜远有眼无珠未识得先生,先生请进。”
墨梨赋未曾停留,抬步迈进院门。
“少主……”归云忙跟上去,心内疑惑惊讶兼而有之,此处机关密布他也能看出来,他受命保护墨梨赋,自然不能有任何闪失。
与外面绚丽灿烂的桃林不同,院子里却遍植松竹,松风袅袅,竹香细细,有圣人贤士毕生所求的高古之风。竹篱茅舍,石屋花轩,松柏群吟,藤萝翳景;流水绕户,飞泉挂檐;烟霞欲栖,林壑将瞑。
墨梨赋笑了笑,云水中载酒,松篁里煎茶,山林下著书,花鸟间得句,果然是那家伙永远不变的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