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事与我说?还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谢岑不解。
“我想要确认清楚被俘那人身份,我的人也已经在查了,我知道你有另外的渠道,若是可以也请多帮我留意。”雍黎直入主题,半点未曾犹疑。
“此是小事,自然可以。”谢岑道,“不过,我方便问一句,那人是谁?”
他说的那人,指的自然是雍黎在意的那人。说到这里,他也是有几分猜测了,想必传说中的德至王后人,与她的关系,是为外人所不知的。
“他叫祝词,是我的挚友。”雍黎道。
“祝词?”谢岑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便想起当初在乌龙村先生那边,他藏于暗室,曾听到雍黎与先生交谈时提到。
说来他也是先生旧年弟子,与自己还有一份同门之缘在,也是十分巧了。
“他是叫祝词,但其实,我想他原本的名字该是叫沈蕴。”雍黎道,“他跟随我十年襄助我十年,但是我从未让人去调查过他的身世,只是从有些他未曾刻意遮掩的细节和我无意中得知的消息中推测出来, 那个失踪的德至王幼子, 想必便是他了。”
“我是知道他来了陈国的,原本他是打算与我一同来的,只是先前他突然得到什么消息,便先我入陈了。我大约也能猜想到他来陈有何目的, 比如如今大都府尚未完全平息的那阵乱象, 约莫也是有他的手笔在的。”
“你说的是前些时候大都府发生的那件大事,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刘一行诬告平王沈节与驸马都尉方如志谋反案?”谢岑似对此事也颇为了解, “刘一行此人, 家族势力不显,但仅以自己的手段能力爬到三品的位置, 实在不可小觑, 在朝中影响力也不小。这人本是六皇子恒王沈芝的一大助力,却不想因着此事白白葬送了,颇有些为之可惜了。说来也不知这事情始末到底是沈芝急功近利有所授意,还是刘一行擅作主张以求邀功……不过听你说起, 若当中真有你说的那位祝先生的手笔, 那就当叹一声谋划周全手段缜密了。”
“因此事大都府近来颇乱, 我原本是想待此事完全平息之后, 再入大都府的, 但如今看来, 倒是不能再等了。”雍黎目光坚定, 看向谢岑却有几分固执警告, “我想告诉你的是, 无论此后咱们如何合作,如何安排;无论此后结果如何, 局势如何;我必定有一个目的,便是要救祝词, 哪怕为救他,放弃可能的大好局面, 放弃苦心孤诣的经营谋划。”
“既是你所求……”谢岑看着她,瞧见她一缕头发缠绕在发带上, 他伸手去慢慢捋顺, 眼角永远不变的从容笑意,只是此刻眼中却有深意,他一字字道,“当为你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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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沈芝率陈国礼部官员于萧邑城外迎长楚使团, 曾经名传天下为各国所忌惮,而后十年低调得近乎销声匿迹的长楚南阳王, 终于再一次代表长楚一国之名以其王爵之尊出现在世人眼中。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英才, 以如此平淡寻常的姿态出现,却又引发世间各国各方势力的诸多猜测。猜测他的目的与手段;猜测他只是短暂一现再次归隐?还是自此悍然而出,将以更加猛烈的方式搅一搅这世间的格局?
而此时,天光明丽,于车内安坐的南阳王殿下,瞧着偶有清风吹过微微掀起车帘而照进来的一线天光。
那天光在闭目养神的佳人面上照出如玉般的色泽,他伸手微微向前想去挡住照在雍黎脸上的天光, 却见斜靠着车厢的雍黎已经动了动避开了有些刺眼的光色。
谢岑微微一笑, 伸手去按住了乱飞的车帘。
“沈芝这人,心思也是挺多的。”雍黎虽没有睁眼, 但显然一直是意识清晰的,并没有睡过去。
谢岑便知道她是说沈芝方才来与谢岑说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不免笑道, “陈国五子争位,他的势力可是在几个人当中排的上前一二的,若没有点心思,可怎么去争?”
“他那番话,摆明了是想要拉拢你的,只是不知道是想借你的手段替他谋划一二,还是想借你的势力替他做些非常事?”雍黎睁开眼,晓得有些鄙夷,“只是以他一国王爵之尊,去拉拢一个可能为敌的他国势力,也实在有些可笑。他便不怕他以为借力的是盟友,实则招来的是豺狼?还是他以为以他的手段,能借此谋得将来与你长楚的出入相友?”
谢岑这家伙, 要是黑心起来, 怕是再大的肥肉都能被他撕开大半去, 仅凭一个沈芝, 还想着与这只虎谋个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沈芝这种人眼中,只要能达到目的,旁的都可不在乎,与敌国势力同谋又什么的,估摸着便是让他背上叛国的名声,大约他也是不在意的。”谢岑笑道,“也是目光短浅了些,只重眼前,不重长远,也更无国本为重的大局观了。不过也正是这种人,目光只聚于一处,够狠够决绝,所以往往反而有出其不意的制胜之力。”
谢岑所说,雍黎也是赞同的,她笑道,“这么说来,这沈芝也是有几分你欣赏的地方了?那么,敢问,你我的筹谋,从谁开始呢?”
谢岑本是略靠着车厢瞧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笑,雍黎奇怪,问他,“你笑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我们方才批判了一番沈芝不以国本为重,妄图与他国谋的妄为,却不想你我两国之间带头私下密谋的竟是国之主君,不觉得有些微讽刺?”谢岑口中说着这话,面上却不以为意。
雍黎也笑了,不过若有分庭抗礼的实力,便是方式为人所诟病,但终究胜者为王,谁又敢多说一句呢?
“说来你我打定主意一明一暗,我在明,毕竟身份上有诸多限制,除却沈芝这样大胆的,其他几人怕是不会与我走得太近。至于我选不选沈芝……,还得容我再琢磨两天。”谢岑道,“怎么?你有想法了?”
“并没有。”雍黎摊摊手,“我也得琢磨琢磨。”
二人相视一笑,显然各自有所思量。